隨着馮保在內廷影響力的消退,張居正會同葛守禮、朱希孝、陳矩等朝廷大員,就王大臣案終於有了會審結果。
朱翊鈞當時並未掌權,等他將王大臣轉至錦衣衛關押時已經晚了,王大臣被餵了啞藥,後續究問已經難以進行。
張居正在獲得李太后和朱翊鈞首肯後,在正式奏章中,對本案的關鍵人物馮保家奴辛儒的失蹤隱去不奏。只奏說王大臣身懷利刃,直入宮廷,謀擬之心已昭,結案並判斬首。
張居正在奏章中說:「宮廷之內,侍衛嚴謹,若非平素曾行之人,豈能直面君上。」又說:「望皇上敕下司禮監官,遵照律令嚴行申飭,有犯令者,必罪勿貸。」
司禮監批紅道:「如卿等議行。着司禮監眾官嚴實宮禁。若有不按祖宗律令,懈怠慢法者,查實究罪。」
朱翊鈞則另起一行寫到:「京畿首善之區,必政肅風清,乃可使四方觀化。」
「朕近覽錦衣衛奏報,經年以來,京師人心怠玩、法紀廢弛,置四方無籍之人潛藏,不法之徒多有。稱「大俠」者,以武犯禁,卻多稱善者而官府不問;稱「會首」者,團聚群氓,斷訟理事,宛然縣官也!」
「着兵部都察院並輯事衙門督率巡捕、巡視、順天府等官,施行嚴打。京師地面,流氓、地痞乃至城狐社鼠之流,一體緝拿,都問罪究治。嚴打期間,有以權涉法,干預訟事的,刑部必舉都察院查實奏來。各部府官再有懈怠嘻玩,誤公事者,也都一體治罪不饒。」
旨意頒下,兵部和順天府都上了謝罪奏章。朱翊鈞請示了李太后之後才批到:「知道了,且戴罪圖功。」
隨着詔旨頒行,兵部、刑部、順天府和大興、宛平等二十餘縣投入到熱火朝天的嚴打行動之中。一時之間,舊案翻起,新案窮追,觸目驚心。京師地面的「扛把子」、「混街龍」紛紛偃旗息鼓,錦衣衛、東廠等璫頭也趁機拉攏人才,擴充勢力。
不到兩個月,嚴打成效斐然,那沒大背景還敢作惡的或有大背景但罪大惡極的抓了不少,各監獄人滿為患,京師地面為之一靖。
大理寺諸官見案件卷宗堆積如山,不免各處訴苦。一次張居正在皇帝日講時,把大理寺的訴苦當頌聖的話兒講了。朱翊鈞寫了六個字給張老先生道:「讓大理寺按這原則審。」
張居正見紙條上寫:「從嚴、從重、從快」,苦笑道:「難免冤獄也。」
朱翊鈞道:「不然,可以試行民意決獄。將那人犯都綁了遊街,被唾罵者多的,重判。同情善待者多的,遠流。」
張居正聽了心中一震,他伺候三朝帝王,最近這五六年,更能常近天顏。可是從隆慶帝身上,卻從未如此明顯的體會到帝王和臣子之間的思路差異。
從朱翊鈞角度看,如此處事也與後世自己的理念不符。但還是那句話,屁股決定腦袋,在帝王之位上坐了幾個月,他的言行逐漸向帝王方面轉變,不足為奇。
京師百姓可是見了西洋景了。進入夏天以來,京師內有帶大牌子被綁了遊街的;罪大惡極,決不待時到西市吃刀的;有被打板子的;還有些高端的熱鬧——如女子被去衣杖刑的。
京師的老少閒漢上午去看遊行,午時去看殺頭,下午去衙門看杖刑,如同趕場一般,飯都顧不上吃。
京師之人最是愛褒貶國家大事,也有消息渠道,不免將皇帝之嚴打政策拿出來討論。
有的就道:「俺大舅子的五姨媽家裏的丫頭在楊老大人府上做針線。聽楊老先生說,此番皇帝被元輔攛掇,下聖旨說——
見邊上的人都伸長了脖子看向自己,這位得意道:「若有犯過的,俱都殺頭;若有姦淫、人命等事,俱都剮。是太后慈悲,這才勸住。」
這聽的道:「皇帝小小年紀,心卻狠也!」
沒想到旁邊一聲斷喝:「狗囊的住嘴!要我說,這北京城裏該殺殺、管管了——你老姨家二扁頭流遼東了罷,回不來才好哩!」
「你不就是被二扁頭打了兩個嘴巴子嗎?留點口德罷!」
「再說,再說,就去衙門告你和二扁頭一夥兒的!」
話不投機,不免打在一處,夏天陽光下塵土飛揚,雙方都滿頭大汗,邊上圍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