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一出聲,眾人都圍攏過來,張居正激動的大鬍子直顫,嘴唇都有些哆嗦,莊靜嘉和兩宮更是激動的流出了眼淚。
朱翊鈞其實在張居正等人進殿的時候已經有些恢復清醒,迷迷糊糊間聽到了後面的議論,對張宏的遺書也都聽見了。
他先前之所以沒有出聲,主要是要看看莊靜嘉能否妥善處理和李太后之間的關係,對其政治敏感性進行判斷。待聽得莊靜嘉言辭懇切留住了李太后,心中暗喜,覺得皇后真可以託付大事,這才裝作才醒。攫欝攫
骨折雖然讓他疼暈過去,但接完骨頭後,朱翊鈞此時只是感覺傷處悶疼,頭也有些發暈,其他並無太多不適。
聽完莊靜嘉將此前的處置情況說了一遍之後,朱翊鈞先對李太后道:「母后不必多想。張宏雖然標榜自己為家國社稷而謀逆,其實不過是失了司禮監掌印後,想不開罷了。咱娘兒兩個血濃於水,母后含辛茹苦、言傳身教,才有兒子的今時今日。」
見眾人都靜靜的聽着,朱翊鈞吸口氣道:「張宏離間之言,禍心不加掩飾,若兒子多想了一點,都沒存着人心,也離了孝道——還請母后萬勿為此類畜物言語縈懷,以後該怎麼提點兒子還照舊。」
李太后聽了這一句句暖心的話,唯有垂淚而已。朱翊鈞又看向莊靜嘉道:「皇后今天做的很好,你深知朕的孝心,也能守着自己的本分,朕很感念。」頓一頓又道:「這幾個時辰可嚇着了你罷?莫怕,這點子事兒打不倒你的丈夫。」
莊靜嘉眼淚滾落下來,泣不成聲。
朱翊鈞又看向張居正道:「老先生,不必有灰心之意。張宏謀逆,是自己跟不上大勢,想不開看不透而已。他妄想螳臂當車,不過是發千秋大夢——」目光轉向前來報信的內官道:「張宏死了多長時間?」
那內官回奏道:「奴婢幾個把他放下來時,身體還沒硬,應該死的時間不長。」
朱翊鈞露出笑容道:「還是的。何曾如他所說『諫君於死而不獨活』?不過是怕大權旁落,而逞其凶頑。若真要求死,朕騎上馬他就該自殺了——不過見朕傷而不重,畏罪自殺耳。」
說完目光一冷道:「張宏雖死,其黨羽尚存。伴駕之人中,必然又與他往來通消息的——這個要查清楚。魏朝,這事兒你去辦。」魏朝磕頭承旨。
張居正見皇帝說話條理清楚,知道他確是沒有大礙。鬆口氣道:「皇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此後騎馬行舟等事,還請禁絕。否則若再有兇徒謀逆,未必——」
朱翊鈞道:「嗯。此事容後再說。朕想問問老先生,張宏謀逆的事,如何對外朝和天下講說?這個卻事關緊要,要斟酌仔細才好。」
張居正聽了疑惑道:「皇上另有想頭?這事兒還能瞞住不成?」
朱翊鈞道:「嗯。大詔發佈之日,內相悍然謀逆而致朕重傷,給天下觀感不好,不免動搖基層變法之心。既然首惡伏誅,這事兒還是給天下一個別的說法,如何?」
張居正聽了,嗟呀不已,躬身流淚道:「臣閱遍史書,未見洪量如皇上者,臣無異議。」
英國公、呂調陽等人都為朱翊鈞從國事出發的選擇感動,皆躬身施禮道:「臣等也無異議。」
王國光奏道:「然則,如何說皇上墜馬事?」
張四維道:「不如連皇上墜馬一併瞞着——只說聖躬有恙如何?」
張居正聽了搖頭道:「皇上一個月移動不得,大好恐需百日,這麼長時間,天下擔心聖躬安危,不免驚疑也。」
朱翊鈞聽了,沒什麼好主意,只能嘆氣不語。莊靜嘉道:「莫如說臣妾病篤,皇上無心早朝,這樣如何?」
李太后聽了插言道:「不可,如此皇后不免背上禍水之名,對皇帝名聲也不好,還是吾來裝病吧。」
陳太后聽了,笑道:「妹妹身體壯,我卻是病秧子,裝病像些。」
聽她們幾個爭着裝病,朱翊鈞哈哈笑了起來。此時傷處卻突然疼了下,不由得「哎呦」一聲。
張居正見狀道:「天色已晚,宮門將鎖。此非急務也,明日再商量不遲。臣等告退。皇上住在百祿宮,西苑需加強安保——請英國公安排一下。」
英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