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對於趙煦親政後,或者說之前就出現的亂象,早就忍無可忍,若不是趙煦用盡手段,一而再的挽留,他早就去西湖隱居了。
眼見來之邵輕描淡寫,要將這件事划過去,頓時怒道:「來尚書,現在民怨,眾怒都要做劃分了嗎?那你看我,是在民怨里,還是在眾怒內?你們刑部,是要怎麼對付我?」
來之邵不由得冷笑了,道:「我刑部對事不對人,蘇尚書是要我們怎麼分?分出個朔黨蜀黨嗎?至於我刑部要怎麼對付蘇尚書,這話差了。一來,我刑部無權調查三品大員,並且,也要看蘇尚書在楚家不臣這件事上,充當了什麼位置。」
『楚家不臣』,這是刑部對楚家一事的定調了。
蘇軾冷哼,反口譏諷道:「這就急着搞誅連了嗎?好!我就是楚家一案的幕後主使,你拿我吧!」
來之邵臉色一沉,怒聲道:「蘇軾!這裏不是菜市口,是御前,你說過謹慎一點!」
「來尚書已經喊打喊殺了,我再謹慎又有何用!」蘇軾怒目以對。
章惇站如松,面色嚴肅,一言不發。
文彥博拄着拐,垂着頭,仿佛睡着了一樣。
趙煦手裏抱着茶杯,面色不動,看着來之邵與蘇軾打嘴炮,心裏暗笑不止。
對於楚家發生的這種事,他雖然感到意外,卻又在情理之中,並不是多麼震驚。
倒是朝廷,或者說『新黨』憤怒不已,借題發揮意圖明顯。
昨日,李清臣就在他面前,要求下旨,嚴厲懲處,絕無寬宥。
現在,來之邵更是直接要定性為『不臣』。
『不臣』與謀逆幾乎是一樣的,但凡暴露,是誅九族的大罪!
洪州府一百多號士紳,還是那種最有分量的,這麼多人要是誅九族,別說洪州府會空,江南西路或者整個大宋都得牽累無數,包括汴京城!
大宋的士紳階層已然固化,轉個彎都是親戚,如果誅連,哪怕只是『依法』嚴懲,可以清晰預計,至少會有數千人直接被斬,數萬人受不同的牽連!
趙煦將四人的表情盡收眼底,喝了口茶,道:「好了,你們停一停,聽聽其他人的看法。文相公,你怎麼看?」
來之邵與蘇軾遭到了『訓斥』,同時收聲,躬身之後,目光又看向文彥博。
現在的政事堂相公中,只有文彥博與王存兩人是『舊黨』,王存現在被遼人拘押,只剩下一個文彥博。
他的話,就是曾經的『舊黨』的話!
蘇軾神色肅然,他希望文彥博說些什麼,縱然阻止不了,也不能令事情無限制擴大,必須要遏制在一定範圍內,不能任由『新黨』藉機興風作浪!
來之邵表情就更嚴肅了,文彥博到底是參知政事,他要是硬是阻止,他或許會有不少麻煩。
文彥博慢慢抬起頭,神色思忖,語氣平靜又堅定的道:「回官家,天威不容褻瀆,楚家以及其他涉案人等,但嚴懲不貸。臣的意思是,楚家以及那一百餘士紳,首惡者,夷三族,從犯,流放三千里。江南西路官員,分情況,一律嚴懲。」
蘇軾眉頭皺了松,鬆了又皺。
他先是覺得文彥博說的嚴重了,夷三族,太可怕。可變相來說,又限制了章惇等人更大的誅連。而流放三千里,涉案熱爾,怕是真的會有上萬!
畢竟一個大家族就可能成百上千,『新黨』有意誅連,上萬都打不住!
這樣嚴酷的手段,令人膽寒!
來之邵卻挑眉,果斷接話道:「文相公此言不妥。」
文彥博沒理他,拄着拐,低着頭。
趙煦哪裏不知道文彥博的心思,還是想要控制事態發展,瞥了眼依舊不吭聲的章惇,笑着道:「來尚書,有什麼話說?」
蘇軾見趙煦居然微笑,心底突然發寒。
如果雷霆大怒還好說,這種時候,還笑得出來,那就說明,心裏已經有了打算!
來之邵抬手向趙煦,沉聲道:「官家,宮內黃門,皇城司,都是天威所在,楚家如此膽大妄為,夷三族,等同鼓勵,須誅九族,以震懾狂徒,彰顯浩蕩天威!至於追究當地官員,臣認為,追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