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和縣丞對視一眼,好半天后才小心翼翼的道:「夏糧收割之後,按理是要徵稅的,朝堂上面對我們有着考核,所以才會過來向您求個准許。」
顧天涯點了點頭,語帶慎重的道:「自古只要有國,民間必然有稅,徵稅這種事,不會因為遭災而免除,除非是皇帝親自下旨,否則該征的稅收一定會收。有了災荒可以賑濟,但是稅收之策不可強改,因為這是規矩,亂了規矩會有大害。」
兩個官員一臉驚喜,連忙問道:「那您是同意徵稅了嗎?」
顧天涯又點了點頭,但他並沒有直接答應,反而繼續剛才話題又道:「徵稅,是律法,賑災,是國策,律法定下了不能更改,國策同樣也要保證暢行,所以徵稅必須得征,哪怕是征完之後立刻賑災於民,但是該走的過場必須要走,河北道絕不能做那種國中之國的事……」
說着看了兩人一眼,語帶深意的道:「咱們是大唐的河北道,自然要遵守大唐的律法,你們說,是不是?」
兩位官員連連點頭,各自道:「顧驛長言辭深奧,一言即可解惑吾等,就按您說的辦,徵稅之後發還於民。」
哪知顧天涯搖了搖頭,提醒道:「五陽縣當地的百姓沒有遭災,所以徵收的稅糧沒有道理髮還,真正需要糧食的人,是那些逃荒而來的流民。」
縣令明顯一怔,下意識道:「他們不是五陽縣的災民,按說該由朝堂撥付糧賑。若是由我們賑濟,怕是會被上官給問責……」
「是啊是啊!」縣丞也忍不住開口,小心翼翼提出意見道:「並且咱們五陽縣的夏糧,應該屬於五陽縣百姓所有。如果拿去給流民吃,會不會引起……」
「他們以後不再是流民了!他們以後全是五陽縣的百姓。」
顧天涯突然站起身來,負手望着田壟四周的流民,那些流民拖家帶口,頂着烈日在田邊觀望,她們的臉上全是渴盼,她們的眼中全是羨慕。
那是一種渴望參加勞動的渴望,那是一種羨慕收割夏糧的羨慕。
自古以來,民並不怕累。
她們渴望勞動,渴望享受豐收的喜悅。
因為,那代表着能夠吃飽。
顧天涯緩緩吐出一口氣,猛然雙手抬起來圍成一拱,仿佛要把無數百姓攏在懷中,大聲道:「從今天開始,這些流民全是五陽縣人,既然成了五陽縣人,那麼她們有資格參與夏收……」
兩個官員先是一震,隨即變得目瞪口呆,脫口而出道:「這些流民足有上萬人,五陽縣裏沒有這麼多的地。」
顧天涯微微而笑,淡淡道:「我徒兒會退還四萬畝地。」
「那也不夠,四萬畝地最多只能養活四千人,缺口太大,無法滿足。」
「呵呵,譚家還剩下四萬畝地……」
嘶!
兩個官員倒抽一口冷氣。
縣令小心翼翼看看四周,低聲問道:「您的意思是說動譚家?那可是您徒兒的母族啊。」
顧天涯面色平靜,淡淡的道:「在我眼中只看到上萬個流民需要活着,而整個譚家總共只有三百口人不到。他們三百口人,平分四萬畝地,太肥了,也太浪費了。」
「這,這……」
「放心,我會有所補償的。」
……
這時縣令忽然拱了拱手,低聲又道:「即便把整個譚家掏空,總共也只能弄出七萬七千畝地,因為譚家人也需要活着,三百人必須留給他們三千畝地,這樣人均一百畝,乃是大唐授地分田的底線。」
顧天涯點了點頭,道:「此事合理。」
縣令遲疑一下,低聲再道:「就算您弄到了七萬七萬畝地,實際還是遠遠不夠的。光是眼下的一萬多個流民,這些土地就不夠分授,但是您應該知道,還有流民在源源不斷的湧來。所以……」
「所以還得想辦法!」
顧天涯明顯胸有成竹,突然抬手朝着南邊一指,笑悠悠的道:「那邊有一群人,欠了我的情分,我來五陽之後連續哭了兩場,可不是讓他們自領軍棍就能糊弄過去的。他們得給我土地作為,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兩個官員登時一驚,下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