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蟬寫下「有了」二字。
筆君卻答道:「還真讓你偷學到了東西。」
李蟬答道:「看了兩年門,餵了兩年鳥,收點報酬不過分吧。」
筆君寫道:「道門五境,見道是起始,也是貫徹五境的一個境界。見就是看,多看看天地,不必急於求成。」
李蟬頓了一下,寫道:「我不急,就怕那位袁監正不等我。青雀宮這條路沒走通,還有乾元學宮,袁監正是學宮祭酒,只要能進入學宮,我就有機會。」
筆君寫道:「乾元學宮倒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只是要入學宮,先入崇玄、宣禪二署署學,這二署署學比進士還難考,你也沒幹謁的門路,爭不過士族的。」
李蟬沉默了一下,沒再下筆。
「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自語了一句,側眼看向屋外。
手下還有一幫妖怪要養,怎麼過日子才是首要問題。先不提每日的用度,他雖然從漩渦中脫了身,尾巴卻沒砍乾淨,這地方不能再住了,搬家又是一筆費用。雖然跟筆君講着雲端的事,口袋裏卻沒有半個銅子了。
……
號稱鎮水大將軍的缸蓋讓開一條縫隙,讓水瓢精一瓢一瓢把鐵鍋里裝滿了水,火鉗等小妖齊齊把柴火扔進灶里,宋無忌往灶里一鑽,火騰的一下就燒了起來。
「阿郎是個可憐人呀。」
灶邊,徐達在一幫鍋碗瓢盆怪前威武蹲坐着,嘆道。
「無父無母,連自己的來歷都不知道,咱跟着他的時候,他才十三歲,從桃都山那地方走出來,紅藥姑娘,紅藥姑娘,你可知道桃都山?」
紅藥生前是漁家女,雖然後來成神了,也是被罔象禁錮在殼內,只能在香客供奉時聽到一些外界的事,遲疑了一下道:「只知道那是鬼門。」
徐達一下躍到碗櫥上,叫了一聲,「那地方可是妖魔環伺呀,天知道,阿郎是怎麼走出來的。除了筆君,便是掃晴娘娘最早識得阿郎了,咱聽掃晴娘娘說,阿郎走出桃都山時只有八歲,八歲的男孩兒,怎麼活下來的,掃晴娘娘,你說是不是。」
掃晴娘微微一笑,沒有反駁。
紅藥睜大眼睛,沒忍住看了一眼主屋,「掃晴娘娘,阿郎……怎麼會生在那種地方?」
掃晴娘搖搖頭,「阿郎自己也不知道,少年時候,他還經常講些有趣的事兒,說什麼鐵鳥飛天,人勿需修行便可飛天遁地,可要問他是在哪看見的這些事兒,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按筆君的話說,他呀,是天人化生。」
「天人化生?」
紅藥掩嘴。
掃晴娘打量着紅藥,「紅藥姑娘,你看着倒不像是妖魔。」
紅藥神色黯了黯,「怎麼不像,我害了六條人命了。不過掃晴娘娘倒說對了,我本是凡人,後來被逼修了神道,再後來,機緣巧合之下,吃了濮水府君,便化身妖魔了。」
「做妖魔才快活呀。」徐達從碗櫥上跳到紅藥腳邊,「紅藥姑娘是乍逢變故,一下沒緩過來。其實妖魔跟人沒什麼不同,只是有人管咱們這些天生會神通法術、會修行的異類叫做妖魔,有人則不同,臨安坊那老員外就端的識相,一口一個雪獅兒君,叫得咱心花怒放。」
紅藥掩嘴一笑,忽的想到了什麼,問道:「那人也有天生會修行、會神通法術的嗎?」
徐達看着門外,「自然有的,紅藥姑娘難道忘了,阿郎不就是天生神通嗎?」
紅藥心中浮現起那雙丹青二色的眼睛,喃喃道:「天生有神通的異類是妖魔,那,那天生有神通的人,豈非人中之妖,妖人,人妖?」
一聲乾咳。
紅藥嚇了一跳,回頭看到李蟬已走出主屋,腳邊跟着戴燭。
「說什麼呢?」李蟬面色古怪。
紅藥以為李蟬怪自己背後議論他的是非,連忙說:「阿郎不要誤會,我只是……」
李蟬瞄了一眼徐達和眾小妖,擺手道:「不必跟着叫阿郎,是它們非要分個主次,你還照之前的,叫李郎就好。」
大庸的阿郎是對男主人的稱呼,紅藥頓了一下,想到掃晴娘喚李蟬作少郎,少郎卻是少主人的稱呼,不禁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