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見房間的門嘎吱響起的時候,虞幸從這段記憶中清晰地感受到了任義對規則的懷疑。
不過再往下想一步,好像又沒什麼問題——不管是不是在床上裝睡,好像都沒辦法改變鬼物推門的事實,或許,之所以聽到腳步聲就要躺在床上,就是為了在鬼物進來後,讓其找不到「還醒着」的目標。
這讓虞幸想起了水屍,難不成在客棧里隨意走動的,就是水屍?
他並不着急,反正等一下就能藉助任義的眼睛看見鬼物的種類了。
——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一陣濃烈的睏倦忽然席捲而來。
並不是現實中的他困了,而是在客棧中的任義忽然困了,這股困意來得過於洶湧,任義又躺在床上,簡直是瞬間就要被拉進夢鄉。
任義掙扎了一下,打算用自己的能力對抗這股明顯不是自然而來的困意,然而房間中的鬼物帶着咚咚的腳步聲,正一步一步往他的床鋪走來。
……被發現了?
困到睜不開眼睛的任義理智地想着,強迫自己清醒一些,做好反擊的準備。
一隻奇怪的手伸到了他的床簾里。
這隻手……看不出究竟是什麼年齡段的人才會擁有的手,它透着死去多時的僵硬,皮膚上密密麻麻全是屍斑,還殘留着乾涸的血跡。
手勾住了床簾,緩緩向一邊拉去。
任義在被子下的時候已經取出了祭品。
帘子外的鬼物也即將對他露出真容。
忽然。
仿佛有一道鈴鐺響聲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聲音清脆悅耳,叮鈴鈴……
那聲音一出現,就攪亂了任義的提起來的這一口氣,他氣息一亂,那股困意便再也抵擋不住,瞬間壓了過來。
半夢半醒之間,好像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聲線低沉渾厚,卻又掩不住的陰邪。
「芸芸眾生……陰陽交界……逆天換命……大夢一場……」
大夢……一場……
任義的眼皮越來越沉重,無法控制地閉了起來,隨即,心裏的危機感與房間中的陰森感知都在離他遠去,他的意識轉瞬即逝。
他居然就這麼睡着了。
在記憶之中,任義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覺得周圍越來越冷,好像有許多人在他旁邊徘徊。
他還聞到了各種各樣的味道,有血腥味、潮濕的腐味、爛肉的臭味……
渾沌的意識飄啊飄,飄到某一個節點,驟然清醒。
任義一下子坐了起來,無數血液化作的文字在他周身環繞,與此同時,只聽見一聲尖叫,一隻半透明的魂體痛苦地被血字震飛了出去。
強烈的危機感刺激着任義的感官,他睜開眼睛環視四周,就發現,在他所居住的這間客棧房間裏,竟然密密麻麻站滿了鬼魂!
這不是一個誇張的說法,而是對現實的陳述。
密密麻麻。
放眼望去,竟然沒有一塊空地。
就連他的床上都站着幾隻鬼,身軀彎着,垂下猙獰的面容就這麼看着他。
剛剛被他震飛出去的是離他最近的一個,幾乎已經將臉湊到了他的臉上。
他一醒,滿屋子的鬼就注意到了。
各種各樣的死魂整齊劃一地朝他看來,這些鬼魂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是淹死的,渾身濕透;有的是被打死的,四肢扭曲;有的是被利器殺死;有的被挖掉了眼睛;有的被拔掉了舌頭、刺穿了耳膜、掏空了內臟……
這些居然全部都是枉死的怨魂。
怨魂們帶着毫不掩飾的惡意,在凝視着任義的時候,發出了笑聲與哭聲,與這片天地同在的恐懼規則使得任義幾乎喘不過氣來。
在客棧規則中有這麼一條——
如果房間被「它們」佔領,立刻離開!去找客棧老闆尋求庇護!
被無數雙眼睛盯着的任義敏捷地爬了起來,血液從他腳下滲出——雖然他身上好像並沒有傷口。
那灘血迅速蔓延擴大,將任義附近的鬼物都籠罩在內,那些怨魂也在短暫的安靜後試圖用各種方法抓住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