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門前,身穿一身法服的呂惠卿,目睹了章越拽王中正下車的一幕。
王中正雖是宦官,但此人素有勇力,當初在慶曆宮變時,王中正還射殺了叛軍一人。
卻不料被章越當着百官的面強拽下車。在場官員們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呂惠卿當初給章越提及王中正時,一是賣一個人情,二也是想看看章越處置的手段。
如今他總算是見識到了。他本以為章越會安排什麼人上疏彈劾王中正,但沒有料到對方是正面硬上。
等到章越舉袁盎斥趙談時,呂惠卿想起這則典故,心道章越此事處理得果決漂亮。
趙談也是漢文帝寵信的宦官,當初與漢文帝同車時,被袁盎當着天子的面指責,趙談被迫流涕下車。
這是表面上,若熟讀史書則知還有更深的故事,趙談不喜歡袁盎,曾在漢文帝面前數度進讒言中傷對方。
袁盎知道後非常憂慮,之後袁盎的侄兒袁種告訴袁盎,要對付趙談這樣的小人,你必須在天子面前訓斥於他,讓天子知道你們之間有過節,以後趙談的話天子就不信了。
所以章越用袁盎辦法,如法炮製向天子進讒的王中正。這等對付在天子身邊進讒小人的辦法,非有膽識者不能為之,既是不能了事,便將事鬧大自保。
王中正癱坐了半晌,左右人都故意裝着沒看見,幾名內侍要上前去扶,卻給幾名文官攔住罵道:「陛下駕前,不許亂走。」等天子車駕儀仗完全過去後,方才有兩名內侍扶起了他,並給對方身上拍去塵土。
一旁內宦給他牽過馬,捧鞍墜鐙的服侍。王中正則惡毒地看了一眼向遠去御駕施禮的章越寒笑了一句:「章端明咱家今日領教了。」王中正說完欲上馬,章越則道一句:「王都知,官家御駕去,你速追便是?聒噪這些作何?」王中正大怒,差點沒踩好馬鐙,他此刻氣瘋了道
「好教你知道,日後莫落咱家手上!」真是愚蠢至極章越道:「王都知,你還是小心墜車又墜馬。」王中正心想,好漢不吃眼前虧,日後慢慢報復不遲,當即騎馬離去了。
這時章越公然訓斥王中正,整個文官為之同仇敵愾,文官與宦官是兩個體系,天然的敵對。
但宦官更依附於皇權,故而文官以公然貶低宦官為清操。兩制官員們聚在章越一旁,曾布則無不憂慮地道:「端明,這王中正日夜侍奉天子身邊,你要小心他以後對你不利。」呂惠卿聽曾布之語暗笑,章越本就是公報私仇,王中正早不利於他了。
章越則道:「既是做了,便是做了。能為陛下身旁明除一奸人,就算身陷讒言而罷官,又是如何?」呂惠卿冷笑,好了,章越此話一出,不僅讓天子提防王中正向他進讒,萬一他罷官,文官們也以為是王中正搞的手腳。
這時蔡確道:「方才王中正跋扈至極,竟敢出言威脅於端明,諸位可曾聽見?」在場官員雖多,但方才兵荒馬亂之際,聽到王中正最後一句的不多。
章越對鄧綰問道:「中丞聽到了嗎?」鄧綰確實聽到了這一句,但他生怕得罪王中正立即撇清關係道:「我方才沒聽清」
「哦?」章越伸手托住鄧綰的臂膀,鄧綰前些日子才上門拜會過章越,甚是低聲下氣。
前些日子才求的人,如今他翻臉不認人,這未免轉換得太。此刻鄧綰見了章越眼神不由心底一凜。
但鄧綰早視情面於無物,他為官之道就是明哲保身:「若真有蔡御史所言之事,還是查實再說不過我看或許王中正說得是氣話?」
「氣話?官場之上哪有氣話二字?」蔡確似打抱不平地逼問鄧綰。曾布亦幫腔道:「中丞說話要三思啊。」
「中丞是否聽得王中正之言?」其餘官員也紛紛出聲。鄧綰聞言求救般地看了呂惠卿一眼,呂惠卿方才沒聽清王中正說什麼,但他也知道章越以勢迫人,鄧綰已是騎虎難下。
蔡確,曾布都旗幟鮮明地站在了章越一旁。至於一旁宰相們則默然看着這一切,一言不發,似由着章越他們去折騰,神色曖昧地保持着中立。
韓絳,吳充都不出聲,呂惠卿也裝着沒看見的忽略了鄧綰求救的目光。
鄧綰見呂惠卿不給他暗示,於是就堅持說自己沒聽到。眾
八百七十九章 事情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