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修洛特被身體的節律喚醒。他看向窗外,晨光熹微,耳中隱約傳來城市的聲音。在這個時代,平民們總是早早的日出而作,充分利用每一刻的光明。昨夜的夢裏是輝煌的瑪雅,今日的眼前是興盛的都城,文明之火正在升起。
少年於是起身,來到種滿花樹的庭院。在寒冷的清晨中,伯塔德已經準備好了一缸涼水。先是半個小時的冷水浴,然後是一個小時的體能訓練,一個小時的對戰練習。
刻苦的訓練漫長又匆匆。直到汗水從額頭流淌到腳下,肌肉的爆發力完全耗盡,修洛特才癱倒在長椅上。侍衛們便遞上補充蛋白質的堅果和煮蛋,端來維持體能的可可飲料。侍女們則上前按摩全身。少年一邊放鬆着身體,一邊思考着今日的行程。
武士的武藝需要日積月累,鋼鐵的意志則要不斷打磨。只要條件允許,少年的訓練便從不中斷。在他看來,人的強大在於自律,最重要的便是掌控自己的生活。而墨西加的武士傳統,也把節制與自控放在第二位,僅次於奉獻神靈。
等修洛特用過早飯,老木匠庫奧德已經帶着幾個工匠,恭候在前院。少年便換上一身高級祭司服,向新任工匠總監點點頭。在親衛長和精銳武士們的保護下,兩人往首都的工匠區而去。
今天的計劃是考察首都的工匠生產和採礦業,簡稱為「工業」。
修洛特穿着祭司服,行走在繁華的市井,一路是低頭致意的武士,還有跪下行禮的平民。
士農工商。在墨西加社會裏,地位最高的便是教士與武士,剩下的農民、工匠和商人地位相當,都屬於被支配的統治者。農民們完全沒有自由,從屬於各地的貴族。高級的工匠擁有一定自由,支配於王室和祭司團。商人們的自由度最高,也最沒有安全保障。
第一站是負責軍工生產的匠作中心。墨西加人的「將作少府」位於都城東北,在火神廟軍械庫與戰爭投矛神廟之間,靠近特斯科科湖邊。這個位置能夠藉助水路優勢,運輸原料。
朝陽把湖面和堤道映的金黃。修洛特往湖邊看去,在上百武士的監管下,數十艘大舟滿載着上千民夫,正往北方的坦彭河而去。他們的手中大部分是石斧,少部分是寶貴的青銅斧。接下來,他們要去往北方的伐木營地,為聯盟的長弓生產砍伐優質的木料,即使新年也不許返回。
同樣出發的,還有滿載糧食的舟師船隊,去向北方的希洛特佩克大營。無論都城如何風雲變幻,殘酷的圍城戰還在北方的城邦繼續。被奧托米聯盟拋棄的希洛特佩克城已經撐不了太久了。而在更遙遠的湖面,是連綿的大舟,拖曳着長長的木料,從北方逆流返回。
修洛特心中一動。他仔細的觀察着民夫和武士們的表情,卻只看到質樸與服從。隱約間,風中傳來微微的喧譁。
少年便上前幾步,傾聽民夫們的談話。即使已經過去了幾周,民夫們依然讚美着即位典禮的浩大,遺憾着新年祭祀的錯過,還有下意識中對神靈的歌頌。縱然戰爭帶來了勞役、稅收與死亡,墨西加的社會依然在祭祀慶典中載歌載舞。
在神靈的慰藉下,墨西加人對戰爭習以為常。他們渴望着勝利與鮮血,厭惡失敗,卻從不厭戰。
修洛特靜靜的聽了片刻,終於理解了長者說的精神動力。
「我們是真正的軍國社會。墨西加人不是在準備戰爭,就是在去往戰爭的路上。嗜血的神靈是如此強大,祂維繫着社會人心,讓戰爭變成生活的一部分。」
遠處的船隊漸漸靠近,最後抵達湖岸。接着,木料在這裏換成小船拖曳,從交錯的水道往內而去。兩人便跟着小船,步入規模龐大的匠作中心。
匠作中心到處是全副武裝的武士。在武士隊長的指揮下,小船在專門的位置停靠,數十名民夫便一涌而上,把木料拖上岸,送去專門的地方乾燥處理。修洛特擺擺手,制止武士隊長的行禮,繼續無聲觀察。
木材烘乾的地方是一種簡單的土窯,為了抓緊時間,都是人工乾燥。修洛特看着土窯的形制,想起某些書中一帶而過的情節。他知道這裏面大有門道,卻不知具體該如何去做。最後,他只能模糊的說了兩句「熱風乾燥,溫度不能太高...」。
從業數十年的老木匠聞言
一百一十一章 墨西加「將作少府」:長弓與造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