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的天空灰濛濛一片。
從昨天開始就一直陰鬱着的天色經過一晚上發酵後,即沒有演變為烏雲,也沒有消散離去,而是就那麼緩緩籠罩在頭頂,仿佛一塊難以揮去的陰霾。
「很抱歉這麼早打擾你,伯尼執事。」
門口的年輕貴族在見到伯尼開門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只是我怕來晚了你已經去了教堂。」
「沒關係,我醒很久了。」伯尼回答,隨後奇怪地詢問,「找我有事嗎?」
他邊說邊讓開身,示意對方進屋說話。
「父親大人會在今天晚上舉辦一場私人晚宴,伯尼執事,他希望你能去赴宴——」
踏入房間內的利瓦伊·坎博雷說話時突然看到了起居室中那張散發着光芒的小圓桌,不由愣了愣。
「這是一件聖物嗎?」
「只是一個有趣的嘗試而已。」
伯尼面不改色地回答,走過去手掌一拂,那些貼在桌上的潔白光芒就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粉一樣紛紛被他吸到了手掌心,繼而五指合隆,手縫內溢出的光芒隨之慢慢消失不見。
這沒什麼可隱瞞的,身處於一個超凡世界,年輕貴族本人對此固然驚奇,卻也沒有太在意,看了幾眼後就收回了目光。
隨後在伯尼的示意下,他坐在了圓桌側面的椅子上,並且在伯尼為他倒了杯蕁麻茶後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我想伯爵大人邀請我一定是有什麼原因吧?」坐在年輕貴族對面的伯尼開口問。
「是的。」
禮節性地抿了口苦澀的茶水後,利瓦伊·坎博雷撂下水杯說道:「父親大人希望能親自詢問你們那天和我弟弟見面時的一些事情。請見諒,伯尼執事,因為他的年紀很大了,已經無法長時間走路,所以沒辦法主動來找你。」
「這倒沒關係。」
伯尼若有所思地說,「不過宴會就算了,如果需要,我等下就可以去見他。」
「父親還希望親自招待一番最近新來的幾位執事,包括你在內,伯尼執事。」
利瓦伊·坎博雷回答道:「作為本地的領主,我們一直與教會保持良好關係,並且希望這種關係始終保持下去。」
「這樣啊。」
伯尼聞言點了點頭,「那麼請告訴伯爵大人,我會去赴宴的,準確時間是?」
「時間就在今晚五點。」
年輕貴族立即回答,隨後站起身含笑行禮,「坎博雷家族期待您的到來。」
「我也很期待這次的晚宴。」
伯尼微笑着回禮,將其送走後,轉身看向已經悄然浮現在桌椅旁的三人。
「如果倒賣聖水一事屬實,那麼作為本地領主的坎博雷家族就不可能不知道。」
中年主教隨之開口說道:「甚至我猜測坎博雷家族本身就是這件事的參與者之一,所以這場宴會也許會有狀況發生。」
「您的意思是?」
「不能讓他們察覺到我們已經發現了不對勁,所以你需要去參加這次宴會。」
羅茲道:「不過放心,就算有狀況發生,他們也不可能有膽量在宴會上謀害教會成員,但也許會想辦法讓你們出一些醜事,你多留意,應該就不會上他們的當。」
伯尼聞言點了點頭,「那去參加宴會的其他幾個人呢?」
「不要告訴他們。」羅茲搖頭,「這件事需要暫時保密。」
說完這句話後,他開始吩咐起了隨行的副手沃倫,令他返回羅蘭群島,暗中調度一些信得過的人趕來內厄姆搜找證據。
隨後他又看向伯尼。
「除了這件事以外,博斯韋爾有交代其他事情嗎?」
「沒有,他只說了這件事,然後就走了。」
「從哪個方向離開的?」
「看起來是去了魚市的方向。」
伯尼一語雙關地說。
「不過我猜他去那邊是為了蒙蔽我,可能中途會轉移目的地。」
就如同伯尼口中說的那樣,從橡樹街離去的博斯韋爾的確沒有前往內厄姆魚市,而是在半路轉了好幾個方向。
感覺沒有人跟蹤後,他這才朝着預計的目的地行去。
但他前進的方向並非是離開內厄姆,而是內厄姆混亂的碼頭區,並且在其中一家名為三條魚的旅館內住了一晚上。
因為身上衣着很怪,所以他中途甚至將裹緊的衣服脫了下去,換了身正常旅人模樣的斗篷與
長袍。
同時,人員流動性大的碼頭區也對他的行蹤進行了一定的掩護。
但進入旅館房間之後,博斯韋爾卻始終表現的很緊張,一會臉色猶豫,一會咬牙切齒,有幾次甚至鬼鬼祟祟準備偷偷溜走,但最終他還是選擇留在了原地。
仿佛在等待着什麼。
直到第二天一早,也就是利瓦伊·坎博雷前去邀請伯尼赴宴的同一時間,他所等待的某個存在終於出現了。
那是一隻毛髮烏黑的烏鴉,撲騰翅膀落在旅館房間的窗口後,一雙漆黑髮亮的眼眸看向了房間內的博斯韋爾。
「你在那個人類執事的房間中說了一些話,然後把本地的主教引了過去。」
烏鴉開口道:「告訴我,你當時到底說了些什麼?」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面容僵硬的博斯韋爾反問。
「因為你察覺到了我們的存在,卻沒有躲避。」
烏鴉回答。
它的聲音與鸚鵡的叫聲類似,不過更加嘶啞。
「你希望與我們見面,為此甚至冒險留在這座城市一個晚上。」
「我只是還不想走而已。」博斯韋爾如此說,「我沒有什麼可以告訴你的。」
他在那個你的音節上加重了語氣,烏鴉因此歪了歪頭,隨後就這麼撲騰翅膀離開了。
博斯韋爾坐在房間內繼續等待。
過了大約二十分鐘,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突然從房間泥土牆壁內響起,隨後就見一隻只螳螂從各種隱蔽角落不斷爬出,密密麻麻,最終匯聚在博斯韋爾面前,遞進組合成了一個涌動着的黑色人形。
「你想說什麼?可以告訴我。」
一道沙啞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