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人間,時已入秋。
一場秋雨一場寒。
荒野間一條小河流過,河底水草豐茂,河水清澈見底,因這一場秋雨泛起了陣陣寒霧。
霧氣從水面上飄過,到岸邊,縈繞在一叢叢荒草之間,草地被雨水打的泥濘,積出一個個水窪。
有些水窪的形狀,就像是腳印,也許確實是腳印,是不久前有人在這荒草之間走過,從河邊走向了那大約四十米外的破廟裏面。
這破廟,其實屋頂還算是密實,沒有多少漏雨的地方。只不過兩扇門和門檻都爛掉了,廟裏那一尊原本不知是山神還是水神的泥胎神像也橫倒在地,堆滿了灰塵和蛛網,還有老鼠吱吱的叫聲從陰暗處傳來。
原本在神像前那一張斷了腿的供桌已經被人劈成木柴,混着從房樑上扯落下來的黃色帷幔,燃起了一堆火。
有一個穿着深色勁裝的男人就坐在這火堆旁邊。
這個男人長相不錯,雙眉挺秀如刀,兩撇鬍子也如刀一般,背後更背着一把古色古香的大刀,那大刀的刀柄頗長,高過他頭頂,刀鞘上有許多朱紅色的篆書,更像是一件有意仿古、且真有古意的藝術造物,而非是殺人的兇器,長刀上甚至隱約有一種檀香味散發出來。
只不過現在這檀香味裏面,也混了血腥氣,血腥氣來自這個男人的身體。
他身上至少有十一處傷,應當是被刀斧槍矛所傷,有深有淺,但最淺的一道,也入肉寸許,傷口不怎麼流血,但是肯定是泡過涼水,裂開的皮膚顯得異樣的蒼白。
此時,這個人正在給自己上藥包紮,他帶的藥恐怕不夠多,所以只能先塗抹在那些更嚴重的創口上,繃帶也不夠多,往往只能纏過兩匝。
可是草草包紮完畢之後,這人仿佛就精神了一些? 又從懷裏取出一個油紙包? 拿起紙包裏面的麵餅,細細的撕咬、咀嚼。
破廟外面? 秋雨間的霧氣更濃了些? 拉長了的生澀語調唱着韻律古怪刺耳的詞句,飄飄忽忽地從雨間傳來。
「救生不救死? 就死莫怨人,菩薩行天針? 不救求死魂。」
天色昏暗? 這樣曲不成曲調不成調的歌聲裏面,帶着濃濃的不祥意味,可破廟裏的男人只是靜靜的咬着麵餅,連眼睛都沒抬一下。
有踩水的聲音靠近? 一個遊方郎中打扮的老者朝着破廟這邊走來? 他額頭上生着兩個肉瘤,尖嘴猴腮三角眼,看着令人生厭,但是他走在雨水中畏懼寒氣,縮頭縮腦的樣子? 加上衣服濕了之後更顯得瘦弱的身材,卻不禁讓人生出對年事已高之人的憐憫。
這老者一隻濕漉漉的腳踏入了破廟的時候? 勁裝男子仍垂着眼,咽下一口餅? 開口道:「何必裝模作樣呢。以閣下金國至尊府九兵衛之一,三首蛇的特殊形貌? 就算是道邊童子見了? 也知道要戒懼小心? 畏而遠之,跟尋常遊方郎中實在是天差地別,怎麼也像不起來的。」
遊方郎中進門的時候還似模似樣的打了個寒顫,聽了這話,卻突然就把畏縮的手腳、弓着的腰背全挺了起來,用那生疏怪異的腔調說道:「看來你也不只是有一份莽力,更有一份眼力,可惜沒有運氣,你的路,到這裏算是盡了。」
「路在腳下。」負傷的男人說了四個字,忽然抬頭。
遊方郎中見他抬頭,身子驟然一緊,更下意識的朝旁邊側了一側,流露出了內心深處對這人的忌憚,甚至是幾分畏懼。
不過那負傷男子根本不曾看他,而是盯着破廟大門正中方位向外十步的一條影子。
那是一個身穿黑色皮祆的大漢,一身塞外牧民的打扮,看那身材,體重至少要比這個瘦猴也似的遊方郎中高出五十斤,可他出現在這裏的時候,外面濕潤的泥土,沾雨的雜草,積雨的水窪,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就連風聲雨聲都沒有半點異常,好像那裏根本就不存在一個身高近七尺的漢子。
側過身子的遊方郎中這時也反應過來,面露喜色:「你來了。」
這兩人顯然是一夥的,他們幾個人是分頭搜索,遊方郎中最先發現這破廟中的人,只怕自己孤身對付這人力有未逮,又怕自己離開去通知的時候,被這人抓住機會離開,所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