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迷於宗教的人,並不喜歡「巧合」這個詞。
他們內心更渴望有人將巧合,進行一種有關神靈的解釋。理性,有時候並不討人喜歡。
宗教里的苦難既是現實的苦難的表現,又是對這種現實的苦難的抗議。
宗教是被壓迫生靈的嘆息,是無情世界的感情,正像它是沒有精神的制度的精神一樣。
對現實苦難的表現、與對現實苦難的抗議,都使得這種巧合,擁有了一種振奮人心的效果。
假如,真的有佛陀、神仙,對窮困的百姓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為什麼非要用理性把這些巧合,拆成巧合呢?即便很多人內心也是將信將疑,但這時候更多的人期待的,卻是有人告訴他們,這不是巧合。
人們需求這麼一針能讓精神興奮的東西。
拉傑辛赫作為一個為了權力輕易改信的人,自然而然地給了民眾這麼一針。
王宮外的亭子下,拉傑辛赫出現在了民眾面前,向民眾講述起自己前些日子做的一個夢;講述起自己從印度教轉信佛教之後精神上的一種玄妙境界,似乎在精神層面上,可以與佛陀進行一定程度的溝通。
大順其實也是殖民者,只是因為彼此間的互相需求,於是大順成為了解放者。
反基督的領袖、佛陀菩薩派來的天兵、東方信仰的守護者。
這基本,就是大順在這場國王的演講之後的大致形象。
剃着光頭、穿着袈裟的大順派來的和尚,也印證了這一點。
他們也是佛教徒。
於是,在三月中旬,杜鋒等人來到康提城的時候,整個康體城的百姓都擁擠在街道上,來看看這些佛陀派來的解放者。
佈滿鮮花的道路、沿途百姓拋灑的菩提葉,都讓乘坐在大象上的杜鋒感慨萬千。
他不禁想到了劉鈺曾經說的一句很黑暗的話。
如果當初放任巴達維亞的屠殺發生,當大順的軍艦在屠殺後出現在巴達維亞的時候,當地華人必要簞食壺漿。
而現在,大順前往巴達維亞,簞食壺漿是沒有的,糖廠場主、包稅人、大商人,還要對大順保持極大的戒心,甚至可能懷念荷蘭人的統治。
從這種歡迎程度上來看,顯然,錫蘭人真的是已經切身感受到了荷蘭人與葡萄牙人的可恨。
在經歷了「從驅虎吞狼變成引狼入室」的一個鳥樣之後,錫蘭人仍舊沒有放棄幻想,盼望着下一個不是一個鳥樣。
從外觀上看,確實不是一個鳥樣。
歐洲人和大順人長相不一樣,荷蘭人和葡萄牙人在錫蘭人看來長相無甚區別。
新教和天主教,在歐洲,彼此能把腦漿子打出來。但在錫蘭,有幾個能明白新教和天主教的區別?
可能唯一的相同點,暫時看來,就是都有着能把須彌山震塌的武器。
當然,實際上,能把須彌山震塌的武器的本源,源於道士煉丹。若是五斗米黃巾道之類的成了事****,說不定真有可能在須彌山下埋火藥,一波炸毀須彌山。宗教戰爭嘛,互相毀滅聖地也屬正常。
大象上的杜鋒看着路邊歡呼的錫蘭百姓,確信自己應該可以在錫蘭站穩腳跟。
多虧了葡萄牙人與荷蘭人的黑暗統治,使得大順在錫蘭,擁有了一個極好的基礎。只要把這個基礎把握好,杜鋒相信,劉鈺給出的「兩年準備、三年干涉內政、八年壓迫法國人撤走、二十年奪取南印度」的計劃,便可以有一個相當穩固的後方基地。
只要搞好與僧伽羅人的關係,就可以至少省掉1000名防備僧伽羅人的駐軍。
而1000名經過大順軍改後體系訓練的士兵,在印度節度使內鬥的戰爭中,是足以改變勝負結果的。那些印度人有槍有炮,但缺乏新的訓練體系,人多並沒有什麼用。
鑑於對劉鈺戰略構想的認同和實踐,也為了自己能夠覓封侯,杜鋒難得的裝出了一副非常善良虔誠的模樣。
在大象遊街之後,他和大順這邊的和尚一起,去參拜了供奉着釋迦摩尼佛牙的寺廟。
在見康提國王的時候,也是雙膝跪地,按照見郡王的禮儀
第三九二章 不管而管、不治而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