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句話,那些投資商的眼睛頓時如同月末夜空的天狼星,閃爍光芒。
鹽市場,國內已經基本被劃分清楚了。他們倒是也盼着,自己的鹽場能夠侵奪其餘的鹽區,但也就是想想罷了。
他們是無法決定的,按說如今能奪了淮北鹽區,已經是朝廷扶植的結果了。哪還敢得隴望蜀。
即便是他們膽大包天,引領了資產階級革命,摁着皇帝的腦袋,也簽不出符合他們利益的法律。
因為他們能曬鹽,難道河北、福建、淮南、廣東的資本就不能曬鹽?總不能摁着皇帝的腦袋,逼着皇帝下令,只准淮北曬鹽吧?可那樣,不等他們摁着皇帝腦袋,河北、福建、淮南、廣東各地的資本,就先摁着他們的腦袋了。
有利於他們階級的法律,是「准許開辦大鹽場,擠死小鹽戶」。
而絕對不是「只准淮北開鹽場,其餘地方不准開」,這不叫資產階級革命,這叫封建貴族特權。
如今「准許開辦大鹽場,擠死小鹽戶」的訴求,他們已經得到了,且不費一槍一彈一文錢。
所以從這一刻開始,他們已經完全喪失了進步的戰鬥精神了。
或者說,主觀已經反動了。
劉鈺當然不指望這群人能幹點什麼,故而提到了讓他們開眼看看世界。
其實他們的眼睛已經睜開了,已經往世界看了。但問題是鹽不是絲綢生絲瓷器。
就近來說……就近來說他們也做不得主。
比如對日貿易,現在他們的產鹽價,以及此時大順的航海術,完全是有利可圖的。
但這和英國東印度公司賣印度棉布一樣,最大的問題不是市場規律,而是英國政府扭曲市場規律非要搞超高關稅保護。
日本這邊也是類似,什麼能賣進去、什麼不能賣進去,這不是個經濟學問題,而是個政治和軍事問題。
這些商人一沒有槍炮、二沒有戰列艦,自然只能依靠大順官方和日本去談。
劉鈺也沒說往哪賣,但這些人自然想到了往日本賣。
之前收長蘆鹽的時候,為的是官運到漢口,但喊出的名義是往日本賣。
現在劉鈺再提此事,掩人耳目就方便的多。
其實劉鈺是想借海外這個理由,提前擴張淮北鹽場的產能。趁着小滿節氣的產鹽期之前,快速擴張一下產能,以便儘快完成對淮南鹽的侵佔。
既然官方在生產和銷售之間插了一腳進行監管,淮北鹽場這些人即便盈利,也不敢輕易擴大產能。
一方面,是擔心賣不出去。
另一方面,監管方也需要看賬本、看投資的。
沒有上面的要求,忽然擴充產能,你是準備走私嗎?
現在的情況,劉鈺說的「放眼世界」,是否有可行性?是否一定能成?是否有日本鹽價的價格表?
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投資商是真的希望擴大產能。
因為就算放眼世界失敗了,產能一下子擴充這麼多,朝廷又在扶植他們,那麼肯定會想辦法和稀泥。
就算不說保證把這些擴充產能的鹽全部收走,那麼再分一部分別處的份額割讓給他們,總是可以的吧?
他們產鹽的成本是最低的,也就意味着他們對擴充產能是支持的,而阻礙他們擴充產能的,恰恰是扶植他們的朝廷。
同樣,讓他們處在優勢的,恰恰也是扶植他們的朝廷,使得別處出於這樣那樣的原因,無法建設同等水平的大型曬鹽工廠。
這個道理,有點類似於英國發動鴉片戰爭的訴求,喊的是鴉片變成合法的。可如果真的像英國要求的那樣鴉片變成合法的話,英國鴉片販子反倒要哭了。
這種彆扭之下,他們只能做朝廷的狗,也就是劉鈺給皇帝所展示的「聽話的財閥」。
那些海商可以和劉鈺一起走很遠,鹽也就這樣了,只能當「真的」聽話的財閥了。
這種聽話既表現在他們沒有任何動機推翻皇權,也體現在劉鈺一句話就能讓他們定下增加產能的想法。
是不是真的能打開外部市場、幾成把握,那壓根無所謂
第七三六章 大獲成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