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鈺固然看起來挺面善的。
可剛才那個問題,權哲身要是選擇辯經王霸的話,劉鈺會直接叫人把他拉走,送船上遣送歸漢城。
國內一群大儒都辯不過來呢,怎麼可能有閒心和這種小年輕扯淡。
他之所以允許見見權哲身,就倆原因。
一個是覺得,不管國別如何,有識之士,感受到時代變化的危機,而尋找救亡圖存救民水火之策,這種人也確實值得敬重。
再一個,純粹就是因為朝鮮國平壤地區的煤礦。
甚至,煤礦的面子,可比救亡圖存的志士精神,大得多。
現在劉鈺真就不怕那種慕強的人,不但不怕,還特喜歡慕強的人。因為大順現在確實強,所以慕強心態對大順非常有益。
如今權哲身居然要問他富民之策,那可真是正中下懷。
大順的工業革命剛剛開啟,蒸汽機的使用也算是開始緩步增加,煤,漸漸成為制約松蘇發展的大問題了。
歷史上,上海鬧過兩白一黑問題。
原因諸多,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如果上海周邊有大同那等規模的煤礦,這一黑是怎麼也鬧不起來的。
就像是沒人會在海州曬鹽場旁邊囤積食鹽準備大賺一樣的道理。
松蘇輕工業區缺煤,現在當然不是問題,但科技樹已經基本點到了,用不了多久就要迎來產業大發展了,煤的問題肯定是要解決的。
松蘇作為此時、以及將來的工業中心和金融中心,對煤炭的需求量是極大的。
事實上,歷史上直到二鴉打完、蘇伊士運河修通,上海用的煤,仍舊有35%來自於加的夫。
威爾斯首府。
英國船從威爾斯裝上煤,真的繞了大半個地球,就那時候的運輸力,就算沒關稅,只算運費,居然能一直佔據首位,也足見離譜。
第二位就是澳大利亞煤。
當然,現在松蘇這邊,用的主要是徐州煤,但畢竟這時候還沒有蒸汽車加鐵路,使得煤價成為松蘇地區發展的巨大制約。
現在問題不大。
馬上問題就要大了,甚至幾乎可以說大順打贏第一次世界大戰,就要問題大了。
海運肯定是最省錢的。
放眼四周。
靠海。
有河。
人口密集、勞動力充沛。
勞動力廉價且充足。
距離松蘇足夠近。
在天朝藩屬貿易圈內。
在大順陸軍而非海軍的控制範圍內。
煤的質量還得不錯,且挖起來容易。
最好還能加強經濟聯繫,促進舊天朝體系內的經濟一體化。
那就真的只有朝鮮國平安道,平壤附近了。
所有條件全部符合。
除了關鍵的運費海運問題外。
關鍵是朝鮮國的奴婢奴隸制,簡直就是為大順松蘇發展提供煤炭量身定製的。
大順東北地區,暫時挖煤還是太貴。
墾殖業、大豆業、釀酒、榨油、亞麻等產業蒸蒸日上,人工有些貴。
關東大豆能被蘇北肥田,靠的不是廉價勞動力,而是靠的人均勞動效率,和幾乎達到邊界效益極限的人均勞作土地畝數。
給錢少了,跑去種地還不是美滋滋。
山西煤就更算了吧,現在蒙古地區的羊毛之類,也只有最上等的駝絨,才夠資格去天津港,沿途運費太貴。
羊毛運過來都不合算,煤更別提。要不然天津也不能只能出口點草帽辮和上等駝絨,運輸條件實在太差,除非鐵路修到張家口。
現在大順決策圈對安南、朝鮮這兩個特別的藩屬,以後到底該怎麼辦,是否要郡縣之,意見還沒定下來。
但不管怎麼樣,肯定是需要兩件東西。
或者一批帶路黨。
或者緊密的經濟圈循環聯繫。
朝鮮國南部,可以種棉花,可以造紙,發展工商業,問題不大。
朝鮮國北部,要是能挖礦,肯定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