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忠誠無關。
與忠誠這樣的個人品德無關。
這是劉鈺軍改和下南洋奪印度的基礎。
也是皇帝允許下南洋奪印度的基礎。
與忠誠無關。
杜鋒沒有自立為王的資本,因為他手裏一支海軍都沒有,一個槍械製造所也沒有,甚至連貿易途徑都沒有。
脆弱的、外向輸出肉桂和檳榔寶石珍珠的錫蘭經濟,富庶,值錢。但如果自立反叛,那麼大順的海軍會掐死這條貿易線,自立者會自己崩潰。
所以他必須忠誠,所以與忠誠這種品德無關。
在劉鈺忙着江蘇改革的前前後後,皇帝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擴建海軍,提拔了大量良家子新人。
皇帝出於對劉鈺的不信任,對劉鈺影響的力量進行了洗滌,所以皇帝對劉鈺信任。
皇帝掌握了一支可以讓南洋都護們瞬間瓦解的力量,所以相信南洋都護的忠誠。
大順有很多猛人。
有很多天賦卓越的亂世英豪,隱藏在盛世之中。
這一點,皇帝很清楚。亂世來臨的時候,每個縣,其實都能湊出來一個政府加將領的班底。比如沛縣、比如鳳陽、比如榆林延安。
但即便這樣,也沒有人能擺脫中國人的身份,去印度做一個印度人,然後捲起風雲,一統印度,力抗大順的清剿,消滅英法的威脅,這樣的能力過於逆天。
如果做不到這一點,在帝國的擴張期,野心勃勃之輩為什麼不選擇在帝國的軍中博個封侯拜相封妻蔭子呢?
對外擴張的好處,就是把帝國內部隱藏的狼,全都丟向邊疆,讓他們到處撕咬。
而且因為海軍在手,也不用怕這些餓狼反噬。
最優秀的狼,會被收為狗。
丹書鐵劵上刻上名字,給他們在京城蓋一間大大的府宅,每年給予幾萬兩的白銀,並且還可以讓他們的後代天生就帶有皇權狗血,高人一等。
杜鋒只是很冷靜地告訴杜普萊克斯,你沒有自立打出一片天、做印度王的能力。
其實我也沒有。
所以,我們只能站在國家、朝廷的角度,去思考所謂的戰略取捨。
故而,固然可嘆,但論起來也算是咎由自取,因為你不能擺脫法國人這個身份,卻又違背了法國朝廷的戰略。
雖然,劉鈺嘲諷法國,說路易十五的戰略,就他媽是沒有戰略。但客觀事實下的正確戰略都打不贏的話,客觀事實下必然失敗的戰略方向難道會贏嗎?
杜普萊克斯愕然許久,長長嘆了口氣,看了一眼杜鋒,露出了苦笑。
「人的命運啊……真的是難以預料。」
「我第一次去廣州貿易的時候,還沒有聽說過貴國有那位公爵的名字,更不用提你。」
「我第一次去威海的時候,那位公爵還不是公爵,他和我像是平等的朋友。那時候你還只是個海軍實習軍官,我是法蘭西的本地治里總督。」
「而現在……我只能平視你的眼睛,並且聽着你對我的評價和指點,卻不能說出一句反駁。」
杜鋒也深深吸了一口氣,對這番話感觸頗多,頷首道:「是啊,人的命運……如果一切如常,我現在或許還在黑龍江畔,做一個找機會打劫商隊的邊軍。」
一邊是淒冷悲催的命運折磨,一邊是慨嘆歷史的進程,同樣的嘆息,不同的心境。
只不過,杜鋒,甚至杜普萊克斯,都不會知道,今天的這場慨嘆,還沒有彰顯命運的全部力量。
原本歷史上,當杜普萊克斯窮困潦倒於巴黎街頭,閉目待死的時候,他留下的對命運無常的經典感嘆:
【我曾經掌控着一片比法蘭西更廣闊的領土,每一個印度王公都渴望得到我的幫助。】
【我犧牲了我的青春、我的財富、我的生命,來為祖國經營亞洲。】
【不幸的朋友,可悲的父母,摯愛的兄弟,為我的目標,奉獻了他們的一切財富……作為祖國在印度征服的經費。現在,我一無所有,他們也急需這筆錢來生活。我尊重國家的法律,向債權人詢問了我的債務,但他們卻不認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