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八章:上龍

    幽藍色的甬道本不該是這個顏色,在地面上溫柔的水波隨着燈光的變換輕輕搖曳着,男人行走在玻璃牆組成的通道中,在這裏滿眼都是玻璃壁後的水光和流動的魚群,一個不經意就會迷路在這片迷宮一樣的水族館。

    男人在玻璃牆之間的通道悠然地穿行着,就像是這個巨型水族館中的旅客,他時不時走走停停完全不像是在趕時間的人,偶爾還會在某個水族箱前停下了駐足點評一下,而他的聽眾自然也是那無處不在的學院人工智能eva。

    「哇哦,歐洲鰉,我聽說它的魚子醬很好吃,但可惜從來沒有吃到過新鮮的。」

    「大白鯊!我看過那部斯皮爾伯格導演的恐怖電影,它把籠子裏的人像是罐頭一樣開蓋即食了!」

    「長江白鱘我還以為滅絕了,原來你們這裏還有麼?」

    「翻車魚?這種可愛的生物放在這裏真的不是用來搞笑的嗎?」

    男人邊走邊看着水族箱裏掠過的影子點評,他的眼光極為毒辣,只需要一瞬之間的輪廓幾乎就能將魚類的種類分辨出來,並且評價得頭頭是道,想來就算不當入侵秘黨的陰謀家,去水族館謀個講解員的工作也是很有前途的。

    「這間水族館存在的意義本就不是為了保護這些生物。」eva的激光投影出現在了甬道的不遠處,理論上來講她可以出現在地下的任何一個地方。

    「是為了營造一個生態圈是吧?觀察獵食者和被獵食者的競爭?從而悟出人類與龍類在自然界中的關係?」男人指着已經水族箱裏被一隻海豹吃了身體一小半也沒有想逃跑的翻車魚問道。

    eva沒有附和這個想法,只是抬起了手臂示意了一下她身旁水族箱高處掛着的一個白色銘牌,上面用拉丁語寫着「pliosau乳s」。

    「喔!」男人在看見那串拉丁語的時候忽然就明白了這巨型水族館存在的意義,以及為何裏面的魚群種類如此豐富的原因。

    「不得不承認你們總是能給我帶來新的驚喜我覺得你們應該拓展一下業務,在水族館裏擺一家壽司攤,在遊客參觀路過的時候就可以一邊欣賞生物的奇妙,再一邊品嘗生物的奇妙了!」男人遺憾地說,「壽司師傅手藝一定要選國宴級別的,不然配不上這窩好菜,我其實就挺懷念上次我去日本的時候吃到的正宗懷石料理。」

    「可很遺憾,今天『冰窖』的壽司店打烊了。」幽藍色的甬道中,有人幽幽地問道。

    說話的不是eva或者男人,而是第三個人,男人微微一頓臉上露出了饒有趣味的笑容,轉頭過去視線從水族箱的上方落在了eva的激光投影上。被男人注視的eva微微低頭垂眸,化作淡藍色的光屑散在了幽藍的光芒中,露出了之後甬道深處站着的蒼老如年邁勁松的挺拔身影。


    「關門了?未必吧?我來都來了,拒客門外也太不近人情了吧?」男人無奈地問。

    「想要吃壽司是不是找錯了地方?這個世界上可從來沒有圖書館裏開食堂的說法啊。」黑暗中不急不緩走來的人單手抄着口袋隨意地說道。

    「嘿,沒有碰上壽司攤,但卻碰上了自認為是壽司師傅的人。」男人側頭看着那漸漸走進幽藍光芒中被照亮的老人臉上浮現起了恍然大悟。

    在男人的目光中昂熱右手揣着西裝褲兜緩緩走進了光里,水族箱中的燈穿透水波與玻璃照亮了他的側臉,以及那身脫去防護服換上的黑色正裝,前口袋沒有多上一隻玫瑰,但也有一根摸ntblanc的鋼筆作為點綴。

    「自認為?我一向認為我捏壽司的技術不錯壽司之道上我也的確認真研習過,那大概應該是在1947年的光景里吧?那一年在日本我學到了很多東西,自認為壽司師傅也未嘗不可。」昂熱在甬道的另一頭站定了,看着男人保持着一段不長也不短,剛剛好的距離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算是上了年紀的老頭子的自誇吧,能吃到我親手做的壽司就算在蛇岐向被認為是一種了不起的殊榮。」

    「我是聽說過你去過日本,但我的消息里你應該是去征服他們的,沒想到你還會有閒情逸緻去學習他們的文化?」男人微笑看着昂熱,同時也看着他背後甬道盡頭那標記着「冰窖」路牌的門禁他只差一步之遙就能抵達冰窖,但現在看起來裏面的主人親自出來招待他了。

    「我在日本收過一個學生,從他身上我學習了許多日本的風土文化,形而上下兼修的劍道、傳統風情的三弦琴、甚至還有一些能樂的基礎。壽司當然也在裏面,那時候登陸沖繩的每一個大頭兵都會去品嘗一次那頗有大海風情的地方美食。但我不一樣,比起體驗,我更崇尚於去學習,然後掌握,我一直都是一個實踐派,對任何事物都有着充沛的好奇心和挑戰欲望,劍道如此,壽司自然也如此。」昂熱聳肩說。

    「只有了解你的敵人,你才能更好地擊敗敵人?只有挖掘事物的本質,才能徹底消除對事物的未知?格物致知!你是秘黨內的革新派!」男人認同了這種想法,但片刻後一歪腦袋又認真地問,「可你的學生現在在新宿一帶拉皮條,那麼是不是意味着作為老師的你也得先學會拉皮條,才能更好地在拉皮條之道上擊敗他?」

    「誰說的?弟子不必不如師,起碼在拉皮條上我承認阿賀現在是日本最強!」昂熱搖了搖頭也笑了笑,簡單地把男人這個偏到姥姥家的問題給接下來了。

    「可做壽司很難喲,才不是簡單的切魚片放在米飯上的簡單工作我很好奇你的壽司技藝是從誰的手裏學到的?」男人扭頭看向水族箱深處游過的龐然大物的輪廓問道。

    「這重要嗎?還是說『皇帝』人如其名,只服『御膳』?」昂熱挑了挑眉看着對方。

    「那是當然。畢竟在真正『皇帝』的面前,就算是切個壽司也是需要資格的啊。」男人認真地說。

    「可能要讓你失望了,在那個時候戰敗的日本各行各業都不太景氣,最好的壽司店老闆也需要放下面子和以往的成就臉上堆滿笑容去街上拉客人。」昂熱頗為遺憾地說道,「在我看來那段時間裏無論從誰的手中學來捏壽司的技術都一樣,他們都失去了匠人的靈魂,所以我的壽司技術也是從阿賀經常帶我去的居酒屋的老闆娘那裏學到的。可終究很多年沒有試過了,所以技巧可能會有些生疏,但我還是執意想試一試,說不定還能滿足挑剔的食客。」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笑了起來,鼓掌,「希爾伯特·讓·昂熱果然是個很有意思的人,百聞不如一見。」

    「『皇帝』說偏門話果然有一手,帝王心術博大精深。」昂熱也笑,手抄在兜里沒有拿出來的意思。

    幽藍的甬道中兩個初次見面的傢伙,第一次聊天似乎沒有任何的火藥味,反倒是從莫名其妙的壽司角度切入,然後互相吹捧了起來,實在有些引人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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