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生聽過老爹給他講述過一個故事。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那時的他還身上還並未穿着這身襯裏浮華金銀的西裝,久到那時的他還長居在圍繞八百年歷史的鹿取神社建造的那座山中小鎮的時候。
故事的具體內容,他已經記得不太清了,只能說一個大致。
但在那個故事裏,一切都始於一個白色的大壩,它佇立在山上,潔白而宏偉。在那山下,有一個依仗着大壩而繁榮的小鎮,在那裏面生活着一群勤勞又懂得感恩的人們。
白色大壩積蓄着雨水、湖水通過各種管道輸送到各家各戶之中,為每一戶人家帶來甘甜可口的水源,為農家菜園帶來充足乾淨的滋養。大壩流下的水就像母乳,為整個小鎮提供着源源不斷的養分,使得他們茁壯成長在這個世界上。
沒人知道大壩是什麼時候修建的,它似乎在小鎮出現之前就存在在那裏,工藝驚人的宏偉,白色的城牆就像神殿令人敬畏。
所以小鎮上的人們總是會上山去向大壩祈福朝聖,所以通往大壩山上的路多了一個鮮紅色的鳥居與神社,人們將一年來賺到的錢總是會分出一些來投入捐贈箱中,以供給大壩每年定期的修繕。
但隨着時間的推移,時代的進步,各種新潮花式的文化衝擊了小鎮的田園生活,人們不再對大壩虔誠,上山的山路被野草覆蓋,鳥居的紅漆也剝落斑駁,神社之中的巫女在無人後繼之下老死在臥居之內直到屍體發臭也無人知曉。
無論如何大壩總是屹立在那裏,為山下小鎮提供着源源不斷的水源,從來沒有人懷疑過大壩總有一天會幹枯,它似乎成為了一種自然現象,成為了一座與山峰融合的事物留在那裏。
人們漸漸遺忘了大壩,在享受着大壩的滋養之中忘記了一切的源頭。
在不知道過了多久以後,一群小鎮之中富有冒險精神的孩子,聽聞老人說起曾經大壩為小鎮帶來繁榮的故事,湧起了探險的欲望,成群結伴劈開山路的野草,穿過古老的鳥居,來到了那白色的城牆前。
他們仰望城牆為之驚呼感慨,又嬉笑着通過安全梯登上大壩的頂端,縱覽那如深湖般的水池,在大壩的牆壁奔跑追逐,向平靜的水面投下巨大的石塊,討論着水池中是否藏着比尼斯湖水怪還要巨大的怪物。
然而在那嘰嘰喳喳的孩童之中,有一位不善言辭的孩子卻沒有參與這場遊戲之中,他留在在了那白色的城牆之下離群獨處着。
孤獨的孩子同樣也是聽着大壩的故事長大的,但他本身卻對大壩本身並不感興趣,也對小鎮的繁榮也從不在意,他是孩童之中的異類,所以每個人都討厭他。
他唯一的興趣是觀察螞蟻,觀察那些從不引人注目的微小的生物,這些小東西往往都藏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裏陰暗地爬行,欣欣向榮地生存着。
孤僻的孩子一如既往的進行着自己尋找螞蟻的過程,沿着白色大壩城牆般的牆壁一路行走,因為他知道,自己感興趣的東西是不會生長在大壩之上的。
在沿着白色牆壁行走尋找螞蟻窩的過程中,他忽然聽見了水流的聲音,很小,卻很清晰。
那水流的聲音就像是導引一般,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尋了過去。
在陽光照不到的大壩角落,他發現一條微小的裂縫在那白色的牆壁上存留着,細小的水柱從裂縫之中緩緩流出。
即使那條水柱弱微到洗手都是一件難事,但對於下方那沿牆而建的螞蟻窩來說卻是一場滔天的洪水。
在那孤僻孩子的注視下,那道細緩的水流沖毀了螞蟻窩,無數溺死的螞蟻漂浮在水面上,密密麻麻。
到這裏,老爹的故事就結束了,沒頭沒尾。
老爹為他講述那個故事的緣由是什麼,他已經忘記了。
那個年紀的他總是浮躁忘事的,現在想來故事本身帶有着寓教意義,那大抵是那時的他做錯了什麼事,被借事喻人的教訓了一頓。
不比得那些崇尚棍棒教育的酗酒繼父,老爹總是對他很有耐心,為那時山中世界僅限於神社與學校的他帶來許多新奇的故事和見聞,也為之後踏入那刀光劍影的浮華世界做好了一切的準備。
雨垂れ石を穿つ。
第一千六百六十六章:白色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