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裏的夜風沒有了白日裏的浮躁,更不屑於來來往往的應酬,我行我素,一派自由。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桃桃其實並非不願回憶從前,只是在那個屋子裏,她想要個乾乾淨淨,簡簡單單的,屬於我們一家人的生活,沒有江湖,沒有恩怨,沒有牽掛。」
牽掛嗎,該是不要有那麼多遺憾了……
「是我不好,不該來打攪你們。」
「我是無所謂,等會兒孩子睡着了,桃桃若是一併睡了,就說明她心裏還是有些介意。」
「無妨,來,喝酒……我再想想辦法。」
陳章笑了笑,眯着眼,聽着風吹葉動的聲響,輕輕地說:「你下一步怎麼走,去穎陽?」
「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了。」
「再經登封,入京畿道……雖是繞了一圈,不過可以避開諸多麻煩。」
葉雲生喝了一口酒,笑了一笑,既然陳章都已猜到,何必還要多做解釋呢。
只聽陳章又道:「可你這計劃被人識破了,不知是哪一家還是哪個大門派?」
「泰山聽鳥觀,來的,也是老朋友了。」
「難怪,只傷了你的兩個朋友,就為了拖慢你的速度,等後邊各路江湖人士反應過來,候着了,你還如何過去?他們料定了你不肯殺進開封,方方面面,又不是全無瓜葛的江湖魔頭。呵呵,不是老朋友,還真做不到這一步!」
「總有辦法的。」
或許是這話內里蘊含的那一股子自信,讓陳章有了些意外。畢竟在他記憶里的葉雲生,還是頹喪的,掙扎在一次又一次失敗中的那個「人間無用」。
陳章盯着他看了會兒,神色流露出一絲好奇:「沒想到,這些年,你變了很多。」
「你不也是?」葉雲生哈哈一笑,傾斜着身子,高舉酒罈往口中倒酒。
許是顧慮皆拋,兩人極為快意地喝了一通,酒已見底,陳章忽而發了一聲長嘯。嘯聲時而高昂,時而低沉,節奏變幻,韻律動人,便如洞簫所奏。
葉雲生曲起腿,抖着腳丫子,一隻手叩着兩指在膝蓋上敲打着節拍。
時光似乎一下子就回到了十年前的長安。
那時陳章還在信義盟,喜詩詞,好音律,最愛花柳巷中飲酒……盟里除他之外,就葉雲生會吟唱幾句,雖不算好,也不糟糕……
喝完酒,起個調子,葉雲生自然合上幾句,原本的默契,竟沒有隨着時光的流逝和際遇的變化而有絲毫更改。
「當時四十萬匹馬,張公嘆其材盡下。
故獨寫真傳世人,見之座右久更新。
年多物化空形影,嗚呼健步無由騁。
如今豈無騕褭與驊騮,時無王良伯樂死即休。」
這幾句歌詞出自杜甫之詩《天育驃騎歌》,經葉雲生淺聲低吟,卻是格外的悲愴。
陳章嘴裏哼出最後一個調子,自盤旋上九天的飛龍忽然金身盡裂,消散於天地之間。這陣如同洞簫一般的長嘯哼鳴結束,陳章似要為歌聲做一番註腳,仿佛詠嘆似的唱着:
「霜滿中庭月過樓,金尊玉柱對清秋。
當年稱意須為樂,不到天明未肯休。」
陳章的歌聲華麗,優美,富有畫面感,好似歌中的場景重現在了眼前。
卻是一下子就把葉雲生營造的悲情硬生生地變為了淡淡的惆悵,既無歡喜,也無悲傷,唯有一絲難以拿捏的澀澀。
不知何處的雪從枝頭落下,砸出了些許動靜,葉子嘩啦啦地響着,聲音向他們這邊靠近,眨眼間就拂過了兩人的身子。
陳章的頭髮散亂着,被吹得亂七八糟;葉雲生額前一縷長發晃動不停;兩人看着前方,看着這一陣輕柔的,忽如其來的喧鬧,越漸遠去。
像那曾經的風流,一去不回。
在黑暗的山道上,有一抹身影,緩緩而來。
走得近了,現出模樣來,卻是桃桃。
兩人見她雙手各提着兩壇酒,不約而同地笑了。
風繼續吹,或是不舍遠離。若不去想那麼多,有時會迷失在這陣風裏,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