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變暖了,封藏了陶姜城的鵝毛大雪,已經消失的毫無蹤影。秋天,還原了它本來的樣子。這個富庶的小城,又恢復了往昔的鬆弛。
陶姜城的街道上,又盛滿了來來往往的人,就像是陶升和阿京,離開前的樣子。只是行人身上的衣服,稍微多了一兩件。畢竟,已是深秋。
城外的梅園,不復前些日子的盛景。如今,稀稀落落的梅骨朵,掛在枝子上。饒是這樣,還有好些人過來看呢。
只要沒有冰雪阻擋這些人的腳步,無論是好景壞景,園子裏都是滿的。誰讓世人都閒不住呢,呆在家裏也是無趣。一年四季,攏共也就那麼幾場風、花、雪、月若是不趕着瞧瞧,還有什麼人生興味?
看着這些擁簇而來的人,紫牛感覺到了氣溫回升,因為屋前的雪,已經徹底沒了。
怎麼?這就好了嗎?
這雪來得突然,去的也毫無徵兆。
哎
這日子,怕是不久嘍。
紫牛的目光,打量着屋前的梅樹,疏疏落落的梅樹旁邊,都是人。拖家帶口、攜兒帶女的,都是來賞梅的。這些人,大多是從陶姜城裏趕來的,平時不常出城,一出城就興奮。
和這些陶姜城裏來的人不同,紫牛並沒有任何歡慶的感覺。對於他這個老人來說,任何忽然而來,又忽然而去的東西,無論是悲還是喜,都讓他覺得不安。
紫牛晃一晃酒壺,發現裏面的梅子酒已經空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喝光的了,好像空了有好一陣兒了,也沒有人給他提個醒兒。咳,他這個孤寡老人,記得了,就難得有口酒喝。要是忘了,索性就忘了。
還是自己留點心好,不然日子過得太苦。
紫牛想着:後院應該還有些往年囤的梅子酒,幸好幸好!
紫牛老兒盤算着,這就去打一壺來喝。
要說這梅園裏頭,最讓紫牛牽念的,就是那幾顆果梅樹。那還是舊年間栽下的,結出的青梅,汁多飽滿想想就口齒生津。不過,那些果梅樹離這老遠,紫牛但凡還有一口酒,就不會跑那麼遠摘梅子。
他瞅着這滿園的梅樹,只覺得是中看不中用的。若不是城中的那幾家大戶供養着,他就找人來,都給換成果梅樹了。哎,這些人,學人賞梅也只不過附庸風雅,還不懂梅子酒的味美,別看家中有些積蓄,人也年輕,想想也怪可憐的,什麼東西是好的,也不知道。
不過,他也就是想想。老頭子一個人,守着這滿園子的木頭,是會發些牢騷的。
他也沒真想,按着自己的意思,將這梅花樹,都換成果梅樹。紫牛知道:這園子裏頭栽些什麼樹,大致是註定的。這些不由他管。他只是個看守園子的,隨分從時而已。
要將這些梅花樹都給砍了,還成什麼樣子?
他糟老頭子到了這把年紀,還能喝幾年閒酒,可見歲月對他不薄。有梅子酒喝,他就知足了。
紫牛雖然愛酒,但不貪酒。在喝酒這件事上,他極其自律。他從沒喝醉過,也愛勸人少喝。他平生最恨的,就是醉酒之人。
醉酒之人,都是些臭酒肉。凡是醉酒的,沽名釣譽的人,佔了不少,他見的多了糊塗庸碌的人,又佔了不少,他也見的多了無法失意的人,他更是見的多了總之,沒有一個好東西!
想到俗世的那一套派頭,他心裏就發寒。人與人之間的涼薄,還不如他懷中的酒壺。好歹,這酒會溫會涼,知冷知熱。比起觥籌交錯的虛假面孔,還真上幾分。
梅姜山的輪廓,能看得很清楚,山上滿是秋天的顏色,溫溫柔柔的。雲朵也在旁邊飄着,那樣子,真是鬱鬱蔥蔥。
他總覺得今天要發生點什麼,卻不知道該等待些什麼。
紫牛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預示能力。
是什麼呢?
對了,酒壺還空着呢,梅子酒最是要緊的。
哈哈,忘了什麼也不能忘了梅子酒。
到了後院,紫牛以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復又睜開,還是那樣子。——存着梅子酒的一排排的玻璃罐子,都空了!裏面什麼也沒有,透亮的。這明明之前還是滿的,怎麼會這樣?
難道說是,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