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徒然安靜下來,菲利克斯拿眉筆蘸了蘸眉粉,俯下身幫亞修畫眉。等畫完兩條劍眉,她才平靜說道:「我沒有藏起來,只是不覺得值得說出來。」
她頓了頓,又說道:「繪畫是父親唯一堅持給我安排的課程。」
菲利克斯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特意提到這一點,或許她也不懂自己是什麼心情。距離知道父親的死訊已經過去半年了,時間真是世上最奇妙的力量,她對父親的心情從滿腔恨意,到失落迷惘,到現在已經變成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
她不想怨恨,但不怨恨的話她的過去就無從談起;她不想諒解,但不諒解的話她的未來就無從開始。既沒有後退也沒有前進,她就像走着走着不小心踩進一個坑裏,永遠地陷在裏面出不來。
但在她的計劃里不是這樣的,這裏應該有一幕父女對峙的畫面,無論父親是厭惡、後悔、憎恨、冷漠,菲利克斯都可以接受,至少她成功報復了伏斯洛達家族,至少父親終於看她一眼,至少這段錯誤的親情終於能畫上句號……可什麼都沒有。
父親死在另一個世界裏,她沒能見到他最後一面,沒能切斷親情,也沒能……等來他的道歉。
「抱歉。」亞修看着鏡子裏的菲利克斯說道。
「你要道歉的人很多,但裏面並不包括我。」菲利克斯深吸一口氣,語速飛快說道:「你不是滿口歪理滿嘴騷話的嗎?怎麼這裏就變得沉默寡言了?」
「我不喜歡干涉別人的感情生活。」亞修說道:「在我看來,喜歡指指點點的旁觀者跟動物園遊客沒什麼區別,都是拿籠子裏的生活歡愉自己獵奇的心思。居高臨下置身事外的觀點,對籠子裏的悲歡離合沒有任何指導意義。」
菲利克斯噗嗤一笑:「你這是在罵我指指點點你們的感情生活嗎?」
亞修聳聳肩:「我可沒這麼說,但你非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我就要說,你覺得難聽那就是我說對了,你氣得想揍我那就是你急了。」菲利克斯輕笑一聲,拿起發圈幫亞修扎頭髮:「對了,我今天收到一條消息。」
「什麼消息?」
「家裏的消息。」菲利克斯說道:「帝彌托安楠轉告我,繁星國度撤銷對我的所有控訴,包括參加四柱神教破壞星空以及跟隨邪術師亞修·希斯……簡單來說,我隨時都可以作為公爵妹妹回去繁星享受榮華富貴。」
「哦。」亞修想了想:「以你現在的實力,加上伏斯洛達公爵親妹妹的地位,應該能在繁星國度橫行霸道隻手遮天吧?」
「我又不是你們。」菲利克斯低聲說道:「不過,我確實也沒什麼繼續留下來的必要了。」
「本來我之所以會加入隊伍,是因為你們潛入迦樂世需要引導,我是最合適的人選……後面因為上了你們這條賊船,只能將錯就錯一直走下去。」
「現在你們在人間不需要躲藏,去到哪都有一大堆人侍候,像芙瑞雅肯定很樂意替代我的位置。我也從黑名單里出來,可以光明正大回去繁星國度。」
「你們未來的敵人是繁星至高,別說圍觀,我連跟都跟不上去。芙瑞雅、安楠她們還有當你天使的期許,而我現在連紅寶石山都沒見過……」
她看着鏡子裏打扮好的亞修,忽然噗嗤一笑:「說起來,我跟索妮亞是同一天成為術師,那時候她還只是一位有點天賦的村姑,而我是充滿秘密的公爵次子……人生的際遇真是一筆湖塗賬。」
怪不得她剛才火氣那麼大……
「所以你想回去嗎?」亞修問道。
「我不知道,你覺得呢?」
「你的意願最重要,我不會限制你的去留。」
「是嗎……」菲利克斯抿緊嘴唇,有氣無力地說道:「那我明白了。」
「但我想你留下來。」
「我知道……啊?」
「我是那種待在舒適區就不想出來的類型,你都快將我養成拉拉肥了,可要好好負起責任。」亞修聳聳肩:「雖然別人的服務態度或許比你更好,但別人可不敢對我的感情生活指指點點。」
「總得有一個純愛恐怖分子在我身邊指指點點,」他輕笑一聲:「不然我遲早真的會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