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人秦貴拜見靈武郡王。」粗粗收拾過的蘭州城內,秦貴帶着一群千戶、百戶拜道。
他是行人部落部落使兼千戶,但那是偽官,如今已經歸國,自然不能再用。嚴格來說,他們此時就是白身,只能自稱王人,即歸順王朝的百姓。
「汝等乃歸義壯士,本王自當稟明聖人,以表功績。」邵樹德溫言道:「國朝有制,蘭州有二縣十五鄉,行人、上農、絲綿三部落,當前往有司編戶齊民。馬差部落,亦需編戶,學習稼穡,且牧且耕。」
「我等謹遵靈武郡王之令。」秦貴等人拜道。
隴右諸州的漢民,與關中、關東的生活習性多有不同。尚未陷蕃之前,就牧有大群牛羊馬駝,同時也耕作農田,算是半牧半耕的經營方式。
《隋書·地理志》中提到,漢代隴西的安定、北地、上、隴西、天水、金城這六個郡,人民主要從事畜牧。
到了北周、隋代時,則耕牧並舉,與漢代有了不小的變化。
國朝與隋時差不多,且耕且牧,邊民會種地,也會放牧,風俗與內地迥異。
其他沒打下的州縣不談,以邵大帥已經佔領的渭州為例,這裏在後世屬於甘肅南部,整體降水量其實不少。從秦漢以來就森林密佈,國朝亦是如此,植被茂密——甚至在初唐,渭水還是比較清澈的,環境保護得非常好。
國朝在渭水及其支流河谷地帶置馬監,牧養戰馬,足見此地環境很適宜畜牧。
開元、天寶年間,渭州戶口漸豐,人們大量砍伐了河谷地帶茂密的森林,開闢農田,糧食產糧有了大幅度的增長。同時,因為地廣人稀、環境適宜的關係,民戶也牧養牲畜,可謂耕牧並舉。
這種模式,生活水平很高,隴右道納糧數在全國十道中排四五位的樣子,但人家才幾個人?百餘萬罷了。關東地區,以曹州為例,天寶年間達到了七十萬人,河北的洺州也接近七十萬,貝州八十餘萬,魏州更是喪心病狂地超過了110萬。僅魏州一地,人口就與河隴二十州相當,但人均富裕程度就差遠了。
說穿了,河隴諸州人口密度低,人均資源多。百姓種地生產糧食、水果、桑麻的同時,也放牧牲畜,肉、奶攝入量多,身材高大、體格健壯,會騎術的比例也很高。漢代為什麼招募六郡良家子當兵,都是有原因的,光身體素質好,弓馬嫻熟這一項就把其他地方的人比下去了。
邵樹德不打算改變新佔地區的農業生產方式。有宅園、有耕地在,就能編戶齊民,同時進行放牧,將村子周圍很大範圍內草原、丘陵、森林的資源也轉化為肉奶,能夠給自己提供相當的賦稅。
純遊牧是不行的,除非當地環境實在不適宜種地。蘭州的馬差部落,數千口人,必須半牧半耕,不會就學習,總之不能純遊牧。
「這便是吐蕃俘虜?」送走了蘭州漢人四部酋豪後,邵樹德又去了城中一處軍營,問道。
「便是這些人了,一共五處,總共關押了三千餘人。城外還有一千三百多,皆是河、臨二州的党項。」武威軍使盧懷忠跟在邵樹德身後,回道。
邵大帥手下兵馬越來越多,大將也越來越多,盧懷忠作為元從老人,表現的機會是越來越少了。此番出征,幾乎沒打什麼仗,一路上護衛糧草,到蘭州時攻了一下城,都沒費多少力氣。
「四千多人,不能幹養着,先讓他們修蘭州城牆。不能再是之前那種草就的,一切按正規來。」邵樹德叮囑道。
「遵命。」
「大帥,是否可以上表朝廷,奏復蘭、渭二州六縣了?」出征以來,節度掌書記盧嗣業就跟在邵樹德身邊起草公文。此人話不多,口風緊,跟在大帥身邊像個隱形人一樣,從不逾越本分,默默記錄、抄寫、起草各種文件,確實是合格的機要秘書。
邵樹德想起了諸葛爽的節度掌書記蔣德溫。那人能說會道,還幫自己上門提親說媒,算是諸葛爽的首席幕僚了,與盧嗣業是兩個風格。
「便寫一封吧,將士出征數月,得復兩州,當為天下知曉。」
盧嗣業很快一揮而就,遞給了邵樹德。
「天威耀武,月捷傳聲……臣每當永夜枕戈,早願中流叩楫。今歲據馬援之鞍,敢矜獨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