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遼總督洪承疇的一句話,便將大堂內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張誠身上。
大明朝此時的傳統向來是文官負責謀劃方略,武將則都成了只知領兵衝殺的莽夫,再無明初太祖、成祖時期的一干領兵大將決勝千里之能。
而此刻,面對監軍張若麒的質疑,總督洪承疇既不問撫臣邱民仰, 也不問兵憲張斗、巡按姚恭、監道王之楨,更不問在座的諸位同知。
卻偏偏向張誠這個副總兵發問,這叫他們怎能理解!
就算洪督臣因是兵事,才問計於總兵鎮帥們,那也有鎮朔將軍、宣鎮總兵楊國柱,有shenj神機營前營總兵陳九皋,有遼東老將祖大樂, 更有遼鎮將星吳三桂。
在他們看來,無論如何也不該問計於年歲輕輕的張誠,他不止是年歲最小,且資歷也是最淺,更初到遼鎮,對這裏的情形還是一無所知。
就他,能說出什麼有用的戰守之策,用兵之方略來?
不過,他們也就能等着看笑話罷了,在座的諸位總兵鎮帥,都是長於戰場衝殺搏戰,最多也就是能指揮個戰役規模的戰鬥。
向來不善於戰略層級的謀劃,這也不怪他們,自打土木堡一戰,大明武勛精銳之才盡失,此後謀略這一層級便盡為文官們把持。
武將勛貴都淪為擺設,或是被文官呼來喝去的普通將領而已, 眼界自此便局限於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 再也開闊不起來了。
尤其是演進到明朝末年之時,各將領逢戰多是聽指揮, 即使有些小心思也都用在賄賂上官與如何自保上面,能有多大作為,又能有什麼戰略層級的謀劃?
就在大堂內眾人一片詫異中,張誠也陷入了沉思。
他猜想,按照目前的情形來看,自己的到來並未對遼東的戰局有大的影響,或許是因為自己的實力還不夠,只能算是嶄露頭角罷了,還遠沒有達到能引起這個時代大佬過分關注的能量。
或許,這一戰之後,你就不會再忽視我啦!
張誠暗暗在心中為自己立下了一個新的目標後,思緒也漸次清晰起來,現在松錦方向的建奴即使有所增加,也絕超不過八萬之數。
而自己這一邊卻已聚集了大明精銳十六萬餘,若是能趁着建奴還沒有過度重視,妥為擺佈,或可一鼓而進至錦州城下,如此, 錦州之圍立解。
那時, 錦州、寧遠、山海關連城一片, 陸海兩條線皆可運輸糧草,以保證大軍所需,即使與建奴久耗下去,也不足為懼。
而原本的歷史上,正是明軍洪承疇部所攻甚急,錦州城內的祖大壽也裏應外合,從城內殺出,連破建奴兩道防線,可惜來援諸軍乏力退卻,祖大壽也只能再退回城內,功虧一簣。
饒是如此,也使建奴損傷慘重,心驚不已,多爾袞竟差點引軍退回義州,他與豪格更因此被奴酋黃台吉怒罵一頓,並罰金處理。
最後,黃台吉嘔血急奔五百餘里來到松錦前線,並徵調滿蒙八旗、漢軍諸部出戰,終致洪承疇大敗,被俘投奴,聲名俱損。
只聽他開口說道:「洪督臣,張監軍,諸位大人,在張誠看來,東虜頓兵松錦之間,並非近幾月才有之事。
依前時軍報,松錦間的奴賊不過五、六萬眾,其既未徵調舉國之丁前來,可見也並沒有在松錦間與我決戰之謀劃。
奴賊據有義州,就算其就近屯種,所獲也無法養活十幾萬大軍,就所有增兵,至多不過八萬之數,再多奴賊也無力長期供養。
賊之計謀明顯,意在逼迫錦州城裏的祖大帥就犯,所以才行圍困之策,並未強攻硬取。
今雖逼迫松、杏諸堡甚急,其意仍在試探我師虛實,又或迫我師進兵救解,好趁我師急行,意在設伏打援罷了。」
張誠略頓了一下,又道:「兵法有雲『不動如山』,張誠以為目下還應多派哨騎,踏堪奴賊兵力分佈,知其虛實所在。
我師當動若脫兔,趁奴無有所備,更趁奴賊大軍並未曾畢集,強師壓上,一鼓作氣,直進錦州城下。」
他接着又道:「否則,一旦奴酋黃台吉知我舉國精銳盡出,也必將舉國之丁來對,那時就更加難以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