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鳳一夜睡的不好,早上起來打了盆冷水洗臉,洗臉巾剛一下去,就見一勺熱水進了盆。
「咋不兌熱水?還沒醒過來是吧,咋不多睡會?」顧二嫂摸她家鳳姑的頭髮,「再去睡會,這天瞅着亮還要一會。」
顧鳳搖搖頭,擠了巾帕洗臉,腦袋還暈暈乎乎的,坐凳子上梳頭髮一梳子下去,把自己的頭都扯到了一邊,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她給自己綁了兩個丫頭才梳的角,丫角綁得歪歪斜斜,顧鳳用力扶了扶把它們立住了。
她還沒及笄,沒說好親事,她以前老纏着她阿父阿兄說她要多留在家裏兩年,她一直都沒把自己當大人看……
但丫角依舊在,她卻是大人了。
顧鳳回了屋,給她老娘的湯婆子重裝了熱開水放了回去。
「再睡會,我去做事了。」顧鳳給她老娘緊被子,就跟她老阿父以前為老娘做的一樣。
她老娘為了她阿父什麼苦都能吃,什麼埋怨都忍得下,她阿父在外頭頂天立地,歸家了卻圍着老媳婦呵呵樂,族裏羨慕她老娘的人太多了。
最疼的老娘的人不在了,顧鳳也不知道像她這樣笨的愚的能留住她老娘多久。
一夜未睡的顧老娘睡了過去。
顧鳳出去就去給她午哥他們穿衣裳去了,顧宣午第一個爬起床的,他給他穿衣裳的小姑道,「等我長大了,我一個人就背五個人,背十個,背二十個……」
「好。」顧鳳伸手進去在被窩裏給他穿褲子。
「我去打虎,虎皮給我阿奶做被子當鋪蓋,給你打山雞做甜肉吃,掏鳥蛋給我玉姐晚哥他們烤着吃,嬸子們個個打件白狐皮,冬日穿着最暖了,對了,還要去采五色花給我玉姐做花冠戴……」顧宣午想做的事太多了。
「那做的事可多了。」顧鳳把他拎出來站起,繫緊褲帶系襖帶。
「不忙,我做的來。」顧宣午搖頭晃腦。
「那今晚就跟阿奶和姑睡。」顧鳳隨口道。
顧宣午扯着他姑的肩膀穩住了身體,半會喃喃,「我要陪我晚哥他們的呢。」
「睡吧。」顧鳳拍了拍他的小身板,抱過他彎身坐下,彎腰拿起他的鞋子給他穿鞋。
「那好吧。」都給他穿鞋了,顧宣午勉強點了頭。
顧鳳把顧宣午一放下,顧宣午就自己一個人跑出去了,顧鳳知道他會一個人去拿臉盆,一個人打水,一個人漱口洗臉,無需誰幫他。
她就不行,那沒有父親兄長的頭幾日她一到廚房就會回頭,還想着她老娘,或是她阿父會幫她打水,她沒有她午哥厲害。
顧鳳閉了眼睛,聽她家午哥的腳步聲遠了,把還在被窩裏的小侄們一個個抱了起來穿戴。
家裏現在的小閨女顧靈玉最喜她的午哥,她被顧鳳最後一個抱起,坐在她姑懷裏眼睛一直盯着門,呀呀學語,「格,格……」
等到顧宣午洗好自己的還端了水過來,小丫頭拍着手板在她姑懷裏眉開笑眼,手舞足蹈,「呀呀呀……」
她伸着手往顧宣午固執不停地伸去,顧宣午放下盆就過來抱她,小嘴重重地碰了下她的額頭,老氣橫秋地道,「玉姐,不乖啊,午哥疼你。」
說着就接了顧鳳的事幫起顧靈玉穿起鞋來。
顧鳳看了一眼,給另兩個小侄洗臉去了。
飯桌上,顧鳳一口氣都沒歇把兩碗乾飯五個大餅都吃完了,她說要去族堂就走了。
她一走,顧小嫂就擔心地問二嫂,「不是又打什麼主意了吧?」
她人去是去了,可按小姑如果是去族堂會把小孩兒都帶去帶的,不會就這麼一個人走了。
「怕是。」
「那跟老娘說一聲?」
「說老娘睡。」顧二嫂莫可奈何地搖了頭,「攔又攔得住幾次?就是送死,顧家的人誰又停過半步?」
攔不住的,誰都攔不住。
顧四嫂本來在弄給羊吃的草,聽了這話放下草料一下就站了起來,往背後擦了把手,把她家的陽哥抱在了手裏,眼圈紅了,「倔吧倔吧,都倔吧,都沒了,看我們靠誰去,這個家散了算了。」
說着她抱着孩子進了屋去,一坐近炕上就把頭埋到了孩子的肩上淚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