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瞧瞧,老子找到了什麼寶貝!」
虬髯大漢得意地推搡着荼蘼向前去,推到自己那張桌案前,跟同桌的兩人炫耀着。
他們的桌子並不偏僻,但也不在湊聚的人群之中,這樣的好地方既可以清楚地觀看到堂中台上的一人一物,又實在難得清淨,是最適合談事情卻不會受別人的打擾,可是現在,這裏卻匯聚了堂內幾乎所有的目光。
一群人的目光伴着這一聲叫喊投射過來,死死落在他身上,他們來尋樂子,卻又在等樂子,恰好也發現了新的樂子。
來這裏的人,至少有一半都是認識荼蘼的,也有一半像他一樣不認識的。
不認識她的人,朝着他投來了艷羨的目光,而認識她的,只默默對他付諸於無限的同情。
他並沒有察覺。
荼蘼跟着那個揪住她的人來到一邊桌前,這個人與她雖沒什麼交情,可桌上的其他兩人,她卻是再熟悉不過了。
用團扇遮住自己眼睛的,是十二樓的落英姑娘,用紙扇敲打自己腦袋的,是倒玉器的程家掌柜。
程家掌柜是做小買賣的人,小買賣並不很賺錢,所以為了養家,他也常常去求些別的門路。
好在,他做的生意,正好可以有些別的門路。
倒玉器的人,往往也會倒到一些不該流通的紅貨,當然他們也更會倒人情,倒永安巷的迎來送往。
她既認識程家掌柜,程家掌柜自然也是認得她的,只不過,顯然他今日請的這位外地朋友並不認得她。
程家掌柜與落英姑娘看着面前的人,臉色與方才的流螢所差無幾。
程掌柜聽見了他的話,卻不做理會,他的眼珠子在眼眶裏一直漫無目的地四處打轉,好似他能看得見這大堂內所有角落裏毫不起眼物品上的顆粒塵埃,卻唯獨看不見這眼前的人,他同樣也希望,眼前人並沒有多去看他。
見到他們走過來,程掌柜一溜煙的鑽到了桌子底下,只露出了一雙青黑色的鞋面。
「老程,你他娘的拱桌子底下幹嘛呢?」男人看他對自己方才所炫耀的戰利品視而不見,已有些慍怒。
「我……我隨身的手把件掉地上了,奇……奇怪了,剛剛還在……」
落英已將手輕輕抵着自己的胸口,不安地瞥向遠處那一行從石門內走出來的人,有些慌張地賠着笑,「張……張大人,您剛剛不是去找流螢了麼,怎麼……」
「哼!別提了!三元及第,鴻運當頭,這麼好的牌她卻提前開溜,去他娘的流螢,換誰來不一樣開不了,你難道沒長眼,瞧瞧我抓到了一個什麼姿色的,就算是把那幾個小***全都加起來,也及不上她一個小指頭!」
男人面露嬉色地抬高了聲音,
「這當兒,誰還管得了他娘的別人!」
「程大掌柜?」
荼蘼直勾勾地盯着對面的那雙鞋面,聲音卻似撒了蜜糖的鴆酒。…
這一聲點名如同叫魂一般把程掌柜嚇了個激靈,他最不想看到的人,最不想聽到的聲音,最不想被提及的名字,現在全都一股腦兒的擺在了他的面前,讓他避無可避。
他也只好抬起頭,賠着笑,戰戰巍巍坐回了凳子上。
「哪……哪哪……哪陣風給您老人家吹來了,我……我這……」
「誒,有新朋友來,也不介紹一下,真不夠意思。」荼蘼打斷了他的話,不讓他再接着說下去。
「哦,這位是張大人,張望宗張大人,南陽那邊的生意就是多由他老人家照看的。」程掌柜賠着笑,勉為其難地朝着張望宗擠了擠眼睛,只可惜那人卻早已連半眼都不肯往他那裏看去。
「原來是南陽的張大人。」
荼蘼已瞭然於心,轉過頭來仔仔細細地端詳着他的臉,手指尖輕輕繞着自己耳側的一縷頭髮,有些嬌羞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