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標即便在醉酒中也明白,如果逃往高魚駐軍處肯定難逃一死,倒不如逃到祖父那裏更加穩妥。
就這樣,破衣爛衫的他大口喘着粗氣,像條瀕死的流浪狗,逃到左文駐軍處。士兵們不敢阻攔,儘管他是敗軍之將,卻依然畢恭畢敬,不敢怠慢。
他倒也不客氣,左標進帳第一件事便招喝僕人換衣,再叫來幾名侍女揉肩,這生活真舒坦。
誰料他沒享受幾分鐘,便闖進幾名大漢,架起他便往外拖。左標胡亂叫喊:「你們是誰!抓我幹什麼!」
「老將軍有令,左標嗜酒墮落,守糧不利,立即處死,以安三軍將士之心!」
「處……」左標立刻酒醒了一大半,他慌亂對着身旁的人喊:「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就我這麼一個孫子啊!」
可當他被拖出軍營時,左文手握虎嘯大漠槍,像一隻蓄勢待發的猛虎,銳利的寒光在冬夜中格外明亮。
「你——說什麼?」左文聲調拉的極長,令人聽來膽寒。
左標窩囊地跪在地上,哭着磕頭:「祖父大人!爺爺!您不能殺我啊!我可是您的親孫子,左家唯一的苗啊!」
「我父親去世的早,全靠祖父大人一手養大,這份恩情孫兒還未報答呀……」
左標異常悲慟,哭的聲情並茂,在場的士兵甚至有些動容。
「住嘴!」
左文深吸一口寒氣,閉上雙眼:「身為主將,在敵軍火燒糧倉之際,多虧苑將軍及時搶救,才沒有全部化為灰燼……」
「史鉉這孩子啊,有血性,有骨氣!寧死不辱,才不枉為男兒生於天地之間!」
句句都在誇讚他人,然而句句都在捅左標的心窩,無比陣痛。
左文心情複雜的看着跪在眼前的孫子,他的內心在糾結。
當年左標的父親左琳勇冠三軍,多次隨軍北伐,正所謂虎父無犬子。這對父子一旦出現在漠北戰場,安吉瓦人就只有抱頭鼠竄的份,被其形容為長生天派來的猛虎,一時間可謂風光無限。
令人可惜,左琳在年僅二十一歲時變因箭瘡復發,英年早逝。左文瞬間感到天昏地陷,他不相信,那個令自己驕傲的兒子,就這樣被風帶走……
他抱住左琳的屍體,親吻他那冷冰冰的額頭,不停地摩擦那僵硬的手:「琳兒……你的手怎麼這麼涼啊?琳兒不怕,爹會幫你捂熱的……爹……」
他揮劍將所有人砍了出去,自己一個人披頭散髮,癱軟在陰森森的靈堂內,失聲痛哭,連續三天三夜不進米糧,直到暈厥。
時任皇帝的泰湍得知此事,親自坐着龍輦來到府中慰問,並下旨追封左琳為安嶺公,以皇子禮節下葬,舉國皆悲。
左琳留下的遺腹子即為左標,左文因其父親的緣故,再加上其母親生過孩子後追隨夫君而去,對這孩子倍加寵愛。
這就是他的心頭肉啊!
身邊一眾幕僚將士見他遲遲不做反應,遞上台階:「少將軍只是一時疏忽,不該死罪,況且事態已成定局,再斬少將軍,恐不利於軍心。」
眾人連連附和,甚至跪下為左標求情,左標見自己活命有望,心中也暗暗鬆了口氣。
「那可是糧食啊!是供整支軍隊四五個月的糧食啊!」左文儘管內心十分痛苦,卻依然倔強大吼:「就地處決,不得有誤!左標不死,必開先例,日後如何服三軍將士之心?」
「爺爺!」左標已經不喊祖父大人,而像個小孩子一樣哭喊:「爺爺——」
左文內心不住顫抖,一珠珠晶瑩的淚從眼角滑出,凍在他蒼老的臉上。
即便眾人拼死相勸,左文依舊倔強地執行,只是一刀,左標頭顱滾落在地,貼在他的腳邊,眼神絕望地盯着腥紅的雪。
那一瞬,左文忽感覺眼前一黑,大腦像停止了思考,撲通一聲倒在雪地,眾人嚇到不行,連忙將現場收拾一遍,並將左文帶回帳中療養。
任簾奇襲糧倉,大勝而歸的消息傳至京都,朝野譁然。張清夢眉關緊鎖,滿腔憂慮。照這樣下去,如果在一周內不能填補同等份的軍糧,高魚軍將會被迫撤退,自己在朝中的聲望也會大打折扣。
問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