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當然，我老大出馬，當然沒問題。」
牛二壯渾厚的嗓門透着自豪。
那可是一千萬呢。
算算每家每戶賠個十來萬，那還有不少錢呢。
「真的要到了。」
「有了賠償金，我兒子就能娶媳婦了。」
「是不是上次帶回來那個？那可太好了。」
「現在結婚，誰不要車，不要房，光彩禮就給了六萬呢，這搬去城裏，花費可不小。」
劉桂枝高興之餘偷偷抹了一把淚。
她被賣進山里四十來年，男人死的早，她帶着三個兒子兩個閨女，如今用大兒子的命換二兒子娶了媳婦，她也不知道是要心酸還是要難過。
其他人也是。
總歸是難過的，只能把淚咽到肚子裏，咬着牙活下去。
喬鈺坐在小板凳上，聽他們說話，沒有焦距的眼瞳里閃過一絲不解，可很快的壓在了心裏。
她能做的，只有這些。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
可半夜躺在床上的時候，她輾轉反側，還是睡不着，索性坐了起來。
「小六，你醒了？」
柴小川聽到動靜，從外堂走了進來。
「是不是要起夜，我扶你。」
屋裏沒廁所，要是起夜，就必須去村裏的茅屋。
喬鈺搖搖頭：「睡不着，小川哥，你的腿怎麼樣了。」
提到這個，少年忍不住看了一眼身下的輪椅。
「腿疼的厲害，也沒睡着。」他推着輪椅過來：「是為了今天的事？」
「嗯。」喬鈺眨了眨眼，四周漆黑一片，黑洞洞的：「小川哥，我有一件事，不是很明白。」
「你說。」
少年嗓音輕輕的，透着溫柔和耐心。
「洛水村這麼窮，為什麼大家不走？那些拿到賠償金的，完全可以去城裏，為什麼要用這些錢，去娶媳婦？」
她問：
「樹挪死，人挪活，難道要一輩子困死在這個地方？」
少年沒說話，只是盯着她手上的小銀鐲。
小銀鐲纏繞着紅線，還掛上了一對瑞獸小銀鈴。
這是長輩求天拖福，護佑孩子健康平安，命同長天，厚福無疆。
他盯着這個小銀鐲，嘆了一口氣：「小六，是你命好。」
「什麼意思？」喬鈺皺眉。
「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的。」他說：「有的人生下來吃不飽穿不暖，辛苦了大半輩子，就為了活下去，你以為，他們不想走？他們是不能走。」
他把目光從小銀鐲上收回來，透着她身後殘破的窗欞看向外面。
「你要是生在這裏，小的時候，只有干不完的活，父母年紀又大了，幫不了你什麼，你想出去闖闖，又沒文化，只能打工，可你又能幹什麼？只能賣力氣，錢掰成兩半，一半活下去，一半養家裏。」
「那就讀書。」喬鈺回。
「他們不想讀書嗎？誰都知道讀書有出路，可讀書的錢從哪裏來？種地一年才掙三千快，學費又是多少？」
「可以勤工儉學，還有助學金。」
「當然，但不是每個人都是那塊的料子，家裏還要你養，路走不通只能換下一條，他們只能認命。」
「認命」
「對，認命，你站在山巔上，可以看的更高更遠，人家生下山腳下，就只能一步一步往上爬，這一步路，很可能就是人的一生。」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