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往在最得意的時候,得到最不想聽到的消息,所以才叫晴天霹靂。
「阿行,最近和表哥們玩得開心嗎?」康太妃笑着問。
懿行看到的卻是陰雲密佈,她害怕地垂下頭,上一次母妃這麼生氣,還是因為她六歲的時候偷偷從狗洞裏鑽出去玩兒,母妃才氣極了,將看她的奶嬤嬤吊在樹上打,泥土裏滴得都是血,她嚇得好幾天說不出來話,從那之後,她再也不敢出公主府了,也不敢再靠近那棵樹。
「阿行,母妃在問你話呀。」康太妃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
「嗯,開心呢,母妃。」懿行垂下頭,摳手絹。
「阿行,他們是你哥哥,和懿德哥哥一樣,知道麼?」
懿行吸吸鼻水,慢慢哽咽起來,「嗯,知道的,母妃,阿行知道。」
「嗯,好孩子,來母妃這裏。」康太妃招招手。
懿行走到康太妃塌邊,低低抽泣着,康太妃摟住她的肩膀,輕輕拍她瘦骨嶙峋的背,「有些人,是不能喜歡的,喜歡了,便是一輩子的罪過,一輩子都在贖罪。」
懿行伏在康太妃懷裏痛哭,上氣不接下氣。康太妃說,「這幾日偷懶,沒喝藥吧?」復而看向懿行的隨身丫頭,「叫小廚房今日中午便開始煮藥,知道嗎?」
「是。」
懿行抬起頭,滿臉淚痕和驚恐,「母妃,阿行不要喝藥,不要喝藥,喝藥會生病的,母妃……」
康太妃擦擦她的眼淚,笑着說,「好孩子,腦袋哭哭壞了吧?喝藥是為了身體好。」
「不,母妃,阿行不要喝藥,喝藥就不能下床,不能和明沂哥哥說話了——」
「你說什麼?!」康太妃語氣一嚴,懿行哽住,咬住下唇,哭也不敢哭。
「我是你母妃,怎會害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康太妃站起身,「好生看着公主,她要是傷着了,唯你們是問。」說完便在嬤嬤的攙扶下,揚長而去。
千想萬想,不知懿行將來會嫁給誰,沒想到居然喜歡上明沂,明沂是萬萬不可的,她的兒子只能娶上對他有助力的女人,而不是什麼都不懂,只會拖後腿的女人。你喜歡可以,但是不能和他在一起,你喜歡,卻只能自己承受那種明明愛卻不能觸摸的痛苦,而他永遠都不會知曉。
露天處大雪紛飛,康太妃想到了十五面前那場鵝毛大雪,還有那個嘴角冷漠的男人……年少總是輕狂,年少總是無知,感情燃燒得愈是炙烈,如此才是遍體鱗傷。紅唇微微一笑,勝雪的肌膚抵不過眼角三條皺紋,「太妃,外面涼,走吧。」
「清泉。」
嬤嬤一震,好久好久,太妃沒這麼喚過她,清泉還是太妃入宮時,在閨閣里使喚她的。「太妃,莫要再想了,回去吧。」
「嗯。」
「太妃!」明沂喊住她。
「明沂,」康太妃笑了,「怎麼啦,都不喊我小姨了。?」
「」「太妃。阿行——」
康太妃道,「明沂,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過來,隨我去懿德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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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沂,樵夫要去上山伐樹,他有兩把斧頭,一把厲斧,一把是滿是鋸齒的斧頭,他會帶哪把上山?」
明沂不答話,康太妃繼續說道,「所以那把老斧頭會被丟在家裏,會被忘記,和新斧子放在一起,新斧子會生鏽。最終是被丟掉,或者賣掉的命運。」
「局勢容不得任何多愁善感,一點差池,你和阿德現在也不會好好活在世上了。」怕是等不到他們兩降生,就死了吧。
「母妃就說這麼多,你好好回去想想。」
不是不能在他身後,而是自己現在太無能,明沂雙拳緊握,無法護住妹妹,也沒辦法給懿行一點保護,都緣於他自己不夠強大,沒有荀奚王那般強大,權傾朝野。
他咬牙,「明浣知道了。」
對於這件事,懿德不予置否。關鍵不在於她,而在於明沂。
「母妃,在這裏用午膳嗎?」懿德在門外等着,挽起康太妃的手臂。
康太妃笑笑,回頭看看屋裏怔怔的兒子,笑了笑說,「不了,母妃在這裏用膳,有人會吃不下的。好好陪着你哥哥,有阿德在,明沂就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