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與鷗的心情非常不平靜。
大約一個小時前開始,台拉斯脫路的方向突然響起了槍聲。
一開始是零星槍聲。
旋即槍聲大作。
爆炸聲傳來。
更加激烈的槍聲。
又是一聲爆炸聲。
一切歸於平靜。
他在擔心。
市委的抗日救援籌備部部長王鈞同志就住在台拉斯脫路,他不知道剛才的槍戰聲是否和王鈞有關。
現在,星火同志深夜來訪,彭與鷗的擔心更盛。
當然,還有一絲振奮和安心,星火同志在一個月前傳遞了那份情報之後,就杳無消息,這讓彭與鷗擔心不已。
程千帆等候在門外,他的心情是激動的。
在老廖犧牲後,就是他一個人孤軍奮戰。
群敵環伺,一步錯,就是粉身碎骨的懸崖。
他是那麼的渴望和自己的同志見面。
哪怕只是一句話,也能讓他心安,感覺有根!
彭與鷗打開一條門縫,輕聲問,『是錢興火先生嗎?』
「彭教授,是我。」門外傳來嘶啞的聲音。
「錢先生從何處來?」彭與鷗低聲說,「素昧平生,可有信物。」
「隔壁房子臥室移開木床,以床頭櫃為準繩,西側五步,靠牆處,磚下有東西。」程千帆低低說道,聲音很輕且嘶啞,但是,每一個字卻又是那麼的有力度,那麼的清晰。
彭與鷗心中激動,沒錯,沒錯,外面的正是星火同志,這句話就是星火同志上次深夜傳信中的一句話。
「星火同志!」彭與鷗激動的就要拉開門。
驀然,一隻手伸過來,扳住了門邊,嘶啞的聲音傳來,「家中長者有交代,天氣寒冷,不宜相見,待到春暖花開日,錢某才可與家人相見。」
彭與鷗明白程千帆的意思:星火同志沒有得到組織批准,按照組織紀律,他不能和彭與鷗見面。
彭與鷗深呼吸一口氣,他能感受到房門外星火同志內心的澎湃情緒,這麼一位孤軍奮戰在敵人內部的同志,他是多麼的渴望和自己會面,喝一杯熱茶,談笑風生,指點江山。
他卻不能那麼做。
彭與鷗自己身為上海紅黨高官,他自然是嚴格遵守組織紀律。
但是,此時此刻,他心中一痛,內線的同志,太不容易了。
……
房門開了一小半。
房內,彭與鷗站立門後,屋子裏的燈光照射出去。
房門外,程千帆站在門後,漆黑如墨的夜色中的身體在屋內燈光下投下一道影子。
「錢先生,近來身體可好。」彭與鷗問。
「謝彭教授關心,錢某身體很好。」程千帆強忍內心激動的情緒,說道。
兩個人的聲音都非常低,兩米外的距離就什麼都聽不見了。
「錢先生此來,所謂何事?」彭與鷗又問。
「錢某此前去信詢問之問題,還請彭教授解惑。」程千帆回答說道。
「錢先生,但問無妨。」彭與鷗說。
「前番請彭教授幫忙延請名醫問診劉姓朋友,敢問這位朋友身體如何?」程千帆問。
「劉朋友早已病入膏肓,錢先生節哀。」彭與鷗回道。
「果然如此麼,可惜了。」程千帆說道。
「錢先生還有事情嗎?」彭與鷗問。
「冒昧來訪,有些事情恐言語難以表示,特書信一封,彭教授可稍後看。」程千帆說道。
彭與鷗看着一隻手遞過來一頁紙,他接過這頁紙,沒有立刻看,放進兜里。
「錢某來此路上,台拉斯脫路比較熱鬧。」程千帆說道,「王朋友受到一些驚嚇,沒有大礙。」
「多謝告知。」彭與鷗長舒了一口氣,他一直擔心是王鈞那裏出事了,果然和他所料不差,台拉斯脫路那邊是衝着王鈞去的,好在星火同志告知他王鈞『有人受傷,但沒有生命危險,已經脫險』,他一直提着的心總算是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