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山從來都不忌諱旁人議論出身,像行營馬步院左右參軍郭君判、潘成虎,襄城都巡檢使、天雄軍右軍第一將、都指揮使陳子簫,早年在桐柏山都是赫赫有名的大杆子——左司馬、左軍統制徐武磧更是早在三十年前在桐柏山落草為寇,後為先帥王公收服編入靖勝軍為將。一窩蟻 m.yiwoyi.com而像徐心庵、唐盤、唐青、殷鵬、韓奇等軍將,此時都聲名顯赫,但在追隨節帥之前,哪個不是桐柏山里擔心連婆娘都娶不上的破落戶乃至我周景早年在桐柏山里,也不過是個小寇,被從靖勝軍逐出後,十數年在桐柏山更是以養馬為業,在那些老爺們跟前,只是一個卑賤的小人物。爾等在洞庭湖落草為寇,凶名極盛,但其中真有多少是窮凶極惡之徒又有幾人不是因為走投無路才落草,又有幾人不是飽受苦難、盤剝,胸臆間憋着太多的怨氣、惡氣,不是為了一口吃食,為了闖出一條活路才鋌而走險別人不懂你們,我們還能不懂你們我告訴你們,這些都不丟人。就像楚山從不忌憚旁人議論出身,你們毋需為此自慚形穢,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一句話你們不能忘卻。太玄乎的道理,我不跟你們扯,但你們想想看,胡虜侵凌中原,數以百萬計的民眾,有如草芥一般被踐踏、收割,有幾個不是你們同族同源的手足不知多少婦女慘遭侵害,有幾個不是你們的姊妹或許你們覺得河淮淪陷與你們無關,但你們想想看,不是我楚山男兒拼命在淮上抵抗,不是我楚山男兒將頭顱系在褲腰帶上拼命廝殺,任那胡虜鐵蹄踐踏荊襄大地,到時候是不是該輪到你們的兄弟手足父母姊妹慘遭作賤、屠戮了你們不想着保家衛土,卻暗中與胡狗勾結,想着與胡狗里應外和,襲擾荊襄,欲迎胡狗南下,此舉是不是當天誅地滅」
「你血口噴人、栽贓污衊!」
「我血口噴人、栽贓污衊」
周景走到手腳被綑紮住、坐在牢房乾草堆上的蔣昂跟前,灼灼厲目盯着他怒睜欲裂的雙目,冷笑道,
「那我問問你,你們六月大舉潛入千汊浦搞事,裹挾十數萬饑民橫掃鄉野,之後數月在漢水以東劫掠,卻不能攻下漢川、黃陂等城,連小小的雙柳莊也拿不下來,之後又退守千汊浦,沒有糧秣補給,根本就養不活十數萬面黃肌瘦的難民,每日都有人餓倒路側,你們為何不走你們不就是跟胡狗暗中勾結,想着幫赤扈人切斷我們的糧路,將荊襄攪亂嗎」
「你們搖身變成官,上下兩張口,早就忘了根本,什麼事都能叫你們說出花來,我們怎麼與你辯」蔣昂恨聲說道,「要殺要剮給個痛快,別他娘拿這些屁話髒了爺的耳朵!」
「楚山不殺無罪之人,也絕不違刑典殺人,今日便是要殺你剮你,也要叫你死個明白,」周景冷冷一笑,盯着蔣昂問道,「田儒生何人是也,是什麼來頭,姓蔣的你可心知肚明洞荊賊軍三十六字頭首領,個個在洞庭湖、荊江都是有名有姓、有頭有臉的人物,卻是一個來歷不明、藏頭藏尾沒有根腳的田儒生,剛投效過來就叫你們三十六字首領奉為軍師上賓,諸事言聽計從,你說你們不是跟胡狗暗中勾結,誰信」
「……你血口噴人!」蔣昂他雖然對孫彥舟、胡蕩舟等將初來乍到的田儒生奉為上賓,心裏本就不滿,但這時候周景一口咬死他們與赤扈人勾結,也是氣得面紅耳赤快要炸開,掙扎着要站起來,罵道,「你們這些無能之輩,坐看胡虜南侵,不計其數的民眾生死無依,投我洞荊,卻怨我們不能一一分辨來龍去脈,你們要點狗臉行不」
「……」周景冷冷說道,「說到田儒生,你心裏也沒底了吧好,我現在來告訴你這個田儒生,到底是什麼來頭——天宣年間,蔡賊當道,其子蔡元攸在朝中也風生水起,逢迎之人稱之『少相』。兩次北征契丹,蔡元攸皆為副帥。蔡元攸身邊有個謀士,姓田名志甄,喜着青衫,以當世諸葛自謂——伐燕大軍覆沒於雲朔,蔡元攸也於應州一座山洞之中,為岳海樓縱火燒死,偏偏這田志甄之前數度代表蔡元攸與赤扈人談聯軍之事,其談吐偏能迷惑住赤扈人,得以保全性命,在虜王身邊當了一個賓客。不過,田志甄與蔡鋌、蔡元攸同是贛州興國縣人,因同鄉而攀附蔡賊府中任事,其父母妻兒皆在興國縣,其兄弟叔伯在興國縣還是頗為有名的茶商——他沒骨頭投靠胡虜,卻又擔心牽連家人,才更名改姓,以為別人抓不住他的根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