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整個白天裏,鉻碳鎮裏卻還有一群人正備受煎熬。
他們有很多次機會悄悄靠近任重發動突襲,但卻終究沒能下定決心。
他們看到了戰後的鉻碳鎮,也看到了任重是如何對待的這些泥腿子。
他們感受到了任重與其他公民的區別。
不管這是虛情假意還是真心實意,任重的的確確給了荒人真正的尊重,以及巨大的實惠和讓利。
任重正在改變源星上已經維序了千年的約定俗成的社會氛圍。
如果能成為他的部下,哪怕只是在這裏混着,也能比在其他鎮子裏過得更安心,更踏實,不用擔心自己哪天又被哪個公民盯上,被迫變成了炮灰。
這些人還想起了自己遠在其他城鎮的家人,回想起自己被迫出來當死士時受到的那些威脅。
同樣是驅使着荒人去戰鬥,獲利者同樣是公民,甚至任重的公民等級還更高,手中掌握的財富還更巨大,但他和這些死士背後的企業主卻表現出了截然不同的行為模式。
任重從頭到尾都不曾讓別人衝鋒在前,自己坐收漁利。
無論是前往戰沙縣談判破裂後的勝利大逃亡,還是尚未痊癒便又殺回鉻碳鎮的孤身守城牆,他不是在戰鬥,就是在昏迷康復,就是在趕赴戰場的路上。
不僅如此,從任重的語言和行動中分明就能看出,他的的確確是把荒人真箇當成了同類。
在巡視戰後重建工地時,他看見斷了腿卻依然幫忙搬運建材的荒人時會衝過去紅着眼把人肩上的建材扛下來,再立刻喚來醫務人員把人趕緊送鎮醫院。
他瞧見抱着被炸成兩截的孩子撲倒在界面默默流淚的夫婦時,會走過去一邊揉眼睛一邊安慰這對夫婦,並親自扛着鏟子幫忙掩埋屍體。
這種種一切,都是任重在死士們眼皮底下所做的事。
反觀威逼利誘讓他們來賣命的企業主們。
此時此刻,這些身家動輒數十億的老闆正舒舒服服地縮在戰沙縣城裏的酒店套房裏,左擁右抱着不知是誰的妻女,飲酒作樂調劑心情,再輕描淡寫命令前線的執法隊屠戮荒人。
兩相對比,天差地別。
死士們想起臨出發前企業主的代理人給他們的洗腦。
代理人說任重這人偽善至極,總用些小恩小惠和場面功夫矇騙荒人為他賣命。
代理人還說,「如果不是他已經研究透了人性,還在協會高層找到了大靠山,他能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裏從一個底層荒人爬到如今的高度?他打着冠冕堂皇的幌子,做着的卻是最惡毒的奴役與掠奪。我可以打賭,那些真箇投靠了他的荒人要不得幾年,一定會後悔他們所做的決定。」
當時死士們信了,也指望着自己完成任務後不論死活都能給家人帶來嶄新的人生。
可這樣一整天觀察下來,他們疑惑了。
甚至有人說,「就算任重是在演戲,在裝模作樣,可如果我們的老闆也能這樣裝模作樣,該有多好?」
「我們真的要殺了他嗎?」
「我們做得到嗎?」
「或者說,哪怕我們真走了大運,成功要了他的命。他這樣對待他麾下的荒人,這些荒人會不瘋了一樣給他報仇嗎?」
「所謂的七鎮聯盟……還有希望?」
也不知是誰突然說道:「我覺得,我們應該想辦法悄悄聯繫任重的下屬,暗地裏投誠。你們看那些俘虜身上的遙控炸彈都已經被拆了下來,我們身上的也可以。」
「可我們的家人朋友……」
「你該不會真以為替那些雜碎賣命就能保全家平安吧?你家裏人能活,是因為你有利用價值。如果你死了,你覺得那些雜碎老闆會白白養你全家老小?反正我敢打賭,如果今天我死在這,我家裏人明天就會被賣給孟都集團當實驗品。」
「倒也對。」
深夜十一點,就在任重剛剛與鄭甜磋商完畢明天早上出征的諸項事宜,準備入睡時,接替了被關禁閉的歐又寧擔任特工組織負責人的於燼敲響了房門,沉聲說道:「任先生,有重要情況得向你匯報。」
任重穿上睡衣,打開房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