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約暗自詫異,雖然好像聽着崔念奴彈琴歌唱,但剎那間,早就默觀周遭的動靜。
無外人。
宋忠也未再出現到沈約的腦海中。
他為什麼在聽崔念奴唱曲的時候,想到了宋忠?
沈約並無定論。
琴聲更是婉轉。
崔念奴並無異常的繼續唱道:「打碎珊瑚,爭似看、仙桂扶疏橫絕。洗盡凡心,滿身清露,冷浸蕭蕭發……」
李若水聽到這裏,不由輕輕拍着膝蓋合着韻律,陶醉其中。
崔念奴本就光彩照人,詞曲相襯,整個人都如月中嫦娥般,明媚動人。
朱敦儒見狀,嘴唇喏喏,似想說什麼,可終究沒有打破這天籟之音。
「明朝塵世,記取休向人說……」
曲終幽,漸轉不聞,可餘音仍舊迴蕩在眾人的心頭。
崔念奴收聲,纖纖十指輕斂琴弦之上,一羽不能加的姿態,微顯落寞之意。
片刻後,李若水鼓掌贊道,「雖然已聽此曲,但今日再聞,着實別有一番韻味。」
朱敦儒也是激動的點頭。
崔念奴輕聲道,「終究還是朱先生詞做的好。」
「詞好、曲好,崔小姐唱的更妙。」李若水贊道,「京城一曲念奴嬌,當以此間最佳!」
李彥見沈約沉默不語,暗想這位恐怕和我一樣都是鴨子聽雷,是以不好開口獻醜。
事實上,到如今,他李彥也沒聽沈約說過什麼,偏偏趙佶對沈約卻是極為推許……
念頭轉動,李彥一旁道,「李博士所言,本官倒是不敢苟同。」
李若水暗自皺眉,明白李彥這人不喜歡就要踩上幾腳,這些人品性如此,他着實不想爭辯,哂笑了之。
崔念奴嬌聲道,「不想李大人除了字畫雙絕外,對音律亦有涉獵,還不知道念奴哪裏欠缺?」
趙佶身邊的人,可說是各個會畫、字也寫的不錯,不然何以討趙佶喜歡?
李彥字畫的確不錯,但對音律不並擅長,聽崔念奴軟語輕聲,似在請求指教,實在是給他出個難題,卻從容回道,「想當年蘇坡仙一首念奴嬌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着實豪情壯志。」
他說的蘇坡仙就是蘇軾、蘇東坡。
蘇東坡因黨爭被貶,眼看奄奄一息,趙佶雖然不是明君,可因蘇東坡的才華,對蘇東坡着實看重。
是以在趙佶登基後不久,隨即赦免了蘇東坡,不過那時候蘇東坡年事已高、經不起折騰,病逝在歸京途中。
趙佶對此一直很是遺憾,對蘇軾的詩詞字畫均有收集、平日把玩不已,跟在趙佶身邊的人均是看在眼中,對蘇軾這個人自然比祖宗還了解。
了解祖宗帶不來多少好處,但對李彥這些人而言,了解蘇軾,卻能帶來實打實的好處。
當年蘇軾被貶,曾將家中侍婢送與梁氏友人,不足月生下樑師成,而梁師成後來就以蘇軾的私生子自居,再加上頗有藝術功底,被趙佶着重提拔,如今正為六賊之一、朝廷隱相!
前車之鑑,旁門之光!
李彥雖是貪婪,可對詩詞也不陌生,隨即又道,「記得蘇坡仙還有另外一首念奴嬌憑高眺遠,見長空、萬里雲無留跡……我醉拍手狂歌,舉杯邀月,對影成三客。起舞徘徊風露下,今夕不知何夕!」
微有凝頓,李彥望向朱敦儒道,「豪邁之處,只怕遠勝朱先生這首念奴嬌。」
朱敦儒垂下頭來。
他雖自負豪情,可如何敢比千古文豪蘇東坡?
李彥淡然又道,「朱先生這首詞,巧則巧矣,卻太工技巧,然則都說大巧不工,和蘇坡仙比起來,終究還是差了許多。」
朱敦儒無言以對。
沈約暗想,小人之辯,莫過如此。
他閱盡人性,知道李彥說的看似正確,實則用的卻是險惡的手段。
李彥這種人,素來不肯擔責,亦會狡辯,你和他談王法、他就和你談人情,你和他談人情,他就會和你談才情……
旁人說的都是近在眼前的事情,他卻要找到高山仰止的標杆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