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難公,有時候,有些人奮鬥一生的終點,可能還未到達別人的起點。世事又公,因為無論從哪裏出發,跑到哪裏,最終都是會歸於原點。
韓世忠久處不公之境, 一個逾越讓他內心難免不能自己。
沈約倒是波瀾不驚,聽到劉延慶說的「最少」兩字,他就多少知道對方先打出兜底牌,這自然有很大的討價還價空間。
「武節大夫聽起來倒像什麼無節大夫,韓兄為人極有氣節,我倒覺得,這個名號不太適合。」
劉延慶眼皮微跳,如何聽不出沈約感覺這封賞太薄。想到童貫的吩咐,劉延慶咬牙道,「卑職也覺得有些不妥,其實卑職覺得……加個……刺史的官階,似乎才符合世忠的功績?」
韓世忠默然不語,可內心着實震撼。
刺史是武將虛銜,是從五品的官階,從從八品直到從五品,其實是他目前所能想像的極限。
他從軍之時,以一寒門之子,從未想過自己有升遷到刺史的那一天。
沈約不咸不淡道,「只聽說天子賜誰一死,刺史賜死,也太不吉利了。」
劉延慶提及童貫,自然是受童貫指使而來,但他和童貫千算萬算,卻從未想到過這個眼下的京城第一紅人居然很迷信。
武節是無節?刺史是賜死?
那我這節度使是不是吃不飽的意思?
雖是這麼想,劉延慶終究不敢拿自己的官階開玩笑,賠笑道:「沈公子覺得, 世忠該當何職?」他感覺還是讓沈約開價最好不過。
聽他們談論自己的升遷,韓世忠卻感覺自己像個局外人一樣,也只能當個局外人。
沈約倒不遲疑,微笑道,「我聽說禁軍中,捧日、天武、龍衛、神衛軍都是名號吉利。」
韓世忠極為震驚。
劉延慶也是凜然,半晌才道,「沈公子的意思是?」
沈約淡然道,「我其實也不知道這四軍的官階怎麼稱呼,好像四軍中有什麼都指揮使的職稱?」
劉延慶越聽眼珠子瞪的越大。
沈約很是「謙遜」道,「如果讓韓兄做個什麼四軍的都指揮使,節度使認為如何呢?」
劉延慶失聲道,「這如何可能?」
韓世忠也是目瞪口呆的樣子。
他見沈約說武節大夫、刺史不吉利,早知道沈約在為他尋求更高的地位,內心着實感激。
這一生來,除了身邊出生入死的兄弟、梁紅玉外,再未有一人對他這般器重。
他早將沈約引為知己。
不止是因為沈約的器重,還有沈約行事的光明磊落。
士為知己者死。
雖未說,但他早想到,無論何種情況,沈約若是有為難之事,他這個愚兄定當一肩擔當。
可他沒想到沈約會為他索要四廂都指揮使的職位。
這如何可能?
宋禁軍中,捧日、天武、龍衛、神衛四軍又稱四廂,分別隸屬於殿前司,馬軍司和步軍司,或許不是最有戰鬥力的軍隊,卻絕對是皇家最信任的軍隊。
捧日四廂軍就是天子親兵,衛護天子的安全,如今其實在高俅的指揮下。
高俅是趙佶極為信任的人!
四廂都指揮使是正五品的官階,雖然不過比刺史的虛銜多了半階,可手掌軍權,拱衛皇家,震懾京城,所握的權利絕非一個某地刺史的虛銜可比。
沈約索要的職位,等於從高俅手上搶權,童貫雖為樞密使掌控軍政,可高俅自覺在天子心目中的地位和童貫不相伯仲,既然這樣,哪怕童貫允許,高俅同不同意也是個問題,更何況,早在到來之前,童貫給劉延慶的封官底線是虛職可以高些,但兵權絕不能掌。
劉延慶知道這底線的意思示好可以,卻不能讓對方起勢,掌管兵權。
兵權可分生死!
如今沈約驀地想讓韓世忠掌控皇家最重要的拱衛大權,試問劉延慶如何覺得會可能?
不要說劉延慶認為不可能,韓世忠也覺得沈約實在異想天開。
宋朝自開國後,哪怕有戰神狄青的先例從農家少年坐到樞密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