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大搖大擺的離開了太極宮,回家睡覺去了。
他給朝廷,留下了一個天大的難題。
這個難題就是,朝廷要不要把禁軍交給他。
從感情上來說,不管是天子,還是朝中的大臣們,都不可能願意把禁軍,尤其是一半禁軍,交託在林某人手上,這樣與把江山拱手送人沒有什麼分別,但是林昭提出的這個意見合情合理,朝廷有沒有什麼可以推拒的理由。
再者說了,如果他們拒絕了林昭,林昭帶着平盧軍扭頭走人了,朝廷又該怎麼辦呢?
可真的把禁軍交給林昭去帶,即便林某人沒有辦法把這一半禁軍化為己用,他只要帶着這六萬禁軍去送死,朝廷失了一半禁軍,關中同樣是林某人的囊中之物。
這就是勢弱可欺。
朝廷現在弱小,林昭做什麼,朝廷都沒有什麼推拒的餘地,假如現在的朝廷,還是幾十年前那個中興的中宗朝,那麼不管朝廷有什麼要求,林昭都要乖乖去做。
可現在,整個大周朝廷,就是要看林某人的臉色去辦事。
林昭離開了皇宮之後,弘道天子帶着他的朝廷班底,在甘露殿商議了整整一天,整個商議的過程,據說十分激烈。
兵部尚書差點與戶部尚書在甘露殿裏打起來,好在最終司宮台的人分開了兩位大臣,場面才沒有失控。
值得一提的是,因為原兵部尚書李煦抱病在床很長一段時間,現在的兵部尚書已經換了人,火藥司也由司宮台全面接管。
也就是說,李煦除了身上的王爵之外,在朝廷里再沒有什麼職位了。
甘露殿這場議論,註定是要載入史冊的。
皇帝陛下與諸位朝中大臣們,從上午一直商議到了深夜,一直到月上中天,一些年紀大的官員們實在是扛不住了,差點昏厥在了甘露殿裏,皇帝陛下才大手一揮,宣佈散會。
這些六部九卿以及宰相們,狼狽離開甘露殿。
而年富力強,身體也不錯的皇帝陛下,則還有些精神,他並沒有回寢殿安歇,而是來到了皇宮之中的一處小小的道觀里。
這是他給自己的老師,在宮中建造的道觀,那位頭髮已經白了一小半的李觀主,就住在這裏。
閒暇時候,皇帝陛下就會來這裏,尋自己的老師說話。
這會兒已經是半夜了,天子走到道觀門口,正猶豫要不要把自己的老師叫醒,忽然看見道觀的觀門留了一個小縫,天子回頭,看了身後的大太監陳錦一眼,緩緩說道:「你在這裏等候。」
陳錦恭敬點頭。
「是。」
一身天子常服的李玄通,推開了觀門。
小道觀的院子裏,一身灰色道袍的老觀主,正坐在月色之下,似乎在等待着這個徒兒的到來。
而見到老師之後,這位皇帝陛下才能褪去自己身上的所有偽裝,重新變回了那個純陽觀的小道士,他自己搬了個凳子,坐在了老觀主對面,開口道:「老師在等我?」
老觀主點頭道:「為師今天下午去尋你,聽說你在那個甘露殿待了整整一天,為師便猜到,你有什麼煩心事。」
「煩心事…」
李玄通看了自家老師一眼,微微嘆了口氣,苦笑道:「還真有一件煩心事。」
他抬頭看向老觀主,緩緩說道:「老師,李周二百多年的江山,很可能要絕在弟子手中了。」
老觀主微微搖頭,開口道:「你才做皇帝多長時間?」
「真正斷絕了李周江山的,是那個做了四十年昏君的靈皇帝,是那個稀里糊塗被人打進長安城的先皇帝。」
老觀主看向李玄通,輕聲寬慰道:「跟你有什麼關係?」
「可是…」
天子低眉道:「可是,弟子畢竟也是李家人,這份血脈,是父親千辛萬苦才傳下來的,總不能父親留下我,是為了讓我覆滅李周罷?」
「為什麼不能?」
老觀主輕聲道:「你父親,十歲便家破人亡,倉皇逃出皇城,一輩子顛沛流離,他生下你,只是為了留下個後人,不是讓你去做皇帝,更不是讓你去拯救李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