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電筒的光芒在這絕對黑暗的地下世界,就只能照亮那一角的區域。
林默緩緩蹲下身,看向正面的那個男人。
他的臉色蒼白,呼吸甚至都開始變緩,臉上的神情顯得格外複雜,時而悲傷,時而惶恐,最後變成一臉苦澀的笑容,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林默和湊過來的白丫頭的面孔,緩緩伸出手來,拉開自己的衣襟,露出那都有些破爛的軍裝下面的內襯。
林默看了一眼,便微微吃了一驚,王東的腰間竟綁了一圈的手雷。
這顯然是他私藏的給他自己保命。
王東露出一個艱難的笑容,似乎意思這些東西都留給林默了。
「我……」
夾雜着沉重喘息的聲音。
王東其實早就不行了,這段時間被林默推着亂跑就已經感受到了自己的狀態正變得越來越差,而之所以能支撐這麼久,還是要仰仗之前休息的時間足夠長。
但他的傷勢不可能通過休息得到什麼真正的改變。
也許在現代化的聯邦世界,他一定不會死,但走到現在,他已是油盡燈枯了,墜下空洞的一路顛簸和這一路不得已的前進與摸索,徹底耗光了他最後的生機。
林默意識到他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伸出手抓住對方的手。
其實林默對王東的觀感一直不怎麼好,哪怕是在最後這段時間也沒有轉變過來多少,這時候眼看着他要死了,林默的心情也是格外的複雜。
王東的意識都已經開始模糊了,他抓着林默的手,目光落在林默和白茉瞳的身上,卻仿佛在看很遠很遠的地方,一字一句,仿佛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林……林先生,你……神通廣大,我……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說。」林默回應。
白茉瞳站在略略有些搖晃的手電筒的光芒里,目光在林默和王東的身上轉來轉去。
「如……如果……如果你能活下去……如果……」王東的聲音斷斷續續,像是無以為繼,但他的臉上卻湧起一陣潮紅,他用力抓住林默的手臂,「你一定能的,如果……如果你能活着回到聯邦……回……回到遠遼……請把這個東西……這個東西……」
王東抬起另一隻手,那手心裏是一張皺皺巴巴的委任狀,甚至都看不清楚上面寫的是什麼了。
「把它交給誰?」
「請你……把它交給……交給廖副師長……」王東的眼睛裏湧起畏懼又期待的光芒,「告訴他,告訴他……
「我……我……」
他說話正變得越來越艱難,每一個字仿佛都是燃燒生命說來的? 燈光照耀下? 這個男人甚至流下淚來,抓着林默的手越來越用力? 仿佛要嵌入林默的血肉之中? 但他眼睛裏的光芒卻越來越亮,誰也無法說出這道目光里究竟孕育着什麼? 他的身軀都微微顫抖起來,聲音卻漸漸變成近乎哭嚎。
「告訴他……告訴廖副師長……
「我……王東……
「我們……新編四團……
「對不起他……
「我們……對不起遠遼……」
林默看着他? 怔怔出了神。
那是這位新編四團團長最後的遺言。
他靠着洞壁上的壁畫死去? 頭顱歪在一邊,臉上的神情帶着最後的不甘與悔恨。
林默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在王東的軍大衣口袋裏找到同樣皺皺巴巴的帽子,蓋在他的臉上? 站起身來? 拉着白茉瞳走向更深的黑暗深處。
林默不曾回頭,倒是白茉瞳時不時扭頭看上一眼,伴隨着他們的離去,唯一的光源遠離,王東的身影漸漸被陰影與黑暗所籠罩? 漸漸、徹底消失不見。
他當了逃兵,死在這裏? 恐怕永遠也不會人找到他了。
而他也永遠不會知道,他所希望得到原諒的那個對象——廖承東? 早已葬身在了東倫敦港外的大海之中,也永遠不可能聽到他托林默帶出的這句遺言了。
林默和白茉瞳卻已消失在黑暗的廊道深處。
林默只感慨了一小會兒? 他見過的死人太多? 王東和他連朋友都算不上? 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