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比利!」
黑暗中,仿佛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夾雜在一片混亂的笑聲中,略微顯得有些刺耳。
賽西緩緩睜開雙眼,入目的是聯邦南非地區灼人的陽光。
陽光從頭頂灑落,而隨之灑落的,還有大量滾熱的沙子。
束縛感從兩側傳來,賽西意識到他的處境。
他正被人活埋。
笑聲來自於活埋他的人,那是另一群黑人小孩,嬉笑着,把他邁進土地里。
「孤兒!」
「賤種!」
身上的感覺不大舒服,窒息感傳來。賽西覺得自己理應憤怒或者有什麼其他的負面情緒,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如此平靜。
也許是因為窒息,大腦的運轉已經大大降低了。
他只高高地仰着頭,透過灑落沙子的縫隙看那些孩子,很快他便意識到,其實他想要看的是平靜的藍天和金色的太陽。
那些對他充滿鄙夷、嘲諷和戲謔的年幼笑容他並不關心。
而喊叫聲則正變得清晰。
「比利……比利!!!」
那是一個讓賽西感到熟悉的女性聲線,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卻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緊接着,孩子們被推開,一個略大一點的黑人女孩出現在賽西的視野里,遮住賽西想看的天空與陽光,出現在他的視野里。
賽西最開始有些不滿,他絕對自己追求的美好被打破了。
但緊接着,他注意到那個黑人女孩的眼睛裏有比天上的太陽更明亮的光。
那是她在看着自己的時候眼睛裏才有的光芒。
賽西被她拉了出來,其他的孩子早已被打跑。
黑人女孩名叫史黛拉·伯納爾。
賽西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她是只比自己大兩歲的姐姐。
而他的名字叫比利·伯納爾。
比利搖了搖頭,恍惚中覺得自己似乎還有其他的名字,對應着一段理應被清楚記得的人生。
「比利,你為什麼不還手,我說過了,他們欺負你,你就要打回去。」史黛拉揉着賽西的頭,另一隻手拍打着他身上的塵土,眼睛裏既有擔憂,也有恨其不爭。
比利低下頭,咬緊牙倔強地說:「他們說的沒錯,我們就是孤兒。是妓女生下的孩子,找不到父親,養不起我們只好把我們拋棄。」
年輕的黑人男孩有種愚蠢的憤怒,只在親近他的人的身上展現。
史黛拉的手微微頓住,她抬頭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這個小男孩,眼睛裏仍閃爍着那比天上的太陽更明亮的光芒,她輕輕地說:「孤兒說的是孤零零的一個孩子,我們不是孤兒,你有我,我有你。我們是一個家。你和我,就是一個家。」
「別自欺欺人了。」比利甩開姐姐的手,頭偏向一邊。
史黛拉不再說話,只拍拍灰站起身來,重新拉起他的手,走向街頭的角落。
她看向世界的目光都是黯淡的,只有看向自己家人的眼神是明亮的,她說:「我們是一個家的,我們會像是所有孩子一樣茁壯長大,出人頭地,成為和別人一樣的人。你是最聰明的孩子,你一定能做到。我們一定能。」
他們的家是一棟不到四十平米的破爛簡易房,矗立在城市的角落。
比利和史黛拉出生在一座南非小城,所屬的國家為了石油打的不可開交,但那些流淌的黑金和社會底層沒有任何關係,他們真的是一位妓女生下的。那位妓女偶然間獲得了孩子,出於某種可能是心血來潮的心理堅持着將孩子生了下來,但她根本沒有撫養這樣兩個孩子的能力。在史黛拉六歲、比利四歲的那年便倉皇地逃走了,只留下一棟破爛的房子。
房子被後來的一位拾荒者佔據,那位年邁的拾荒者佔據了房子,卻也收留了兩個孩子,但好景不長,兩年之後,他便死在了路邊,沒人知道這個奔波一生的可憐老人是怎麼死的,但兩個孩子從此徹底失去了依靠。
十一歲的史黛拉和九歲的比利。
姐姐要從很小的時候學會如何謀生,如何照顧自己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