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島花音的這句話,直敲進了蘇晨的心中。
因為她說的是對的,而且一針見血。
蘇晨的心中確實懷有着恐懼。
從遠遼到今天,他第一次如此恐懼。
而他表現的卻又如此不恐懼。
誰能不害怕呢?
解決不了的麻煩、無從對抗的敵人。
對抗它,甚至只能讓它更快的找到自己,去找解決它的辦法,最終的結果也可能是越來越糟。
跗骨之蛆。
這是蘇晨這一刻想到的、關於第九域力量的描述。
第九域的力量,仿佛就是真正的跗骨之蛆。
蘇晨沒有回答,中島花音便也不再就這個話題問下去,她想了想,只是伸出手來,輕輕抓住了蘇晨的手掌。
中島花音的手掌柔軟,卻有些冰冷,不像是活着的人,她只是輕聲說:「我們都在這裏,恐懼是人人都無法避免的,人們在孩提時代恐懼煙花、恐懼成年人,而到長成為大人,那些小時候的東西都不再成為需要恐懼的了,但又有新的、需要恐懼的東西出現。
「人的生存不能一帆風順,也難以不恐懼,不是嗎,蘇晨?」
她輕輕笑起來,晴空塔頂層的風迎面而來,吹動中島花音的長髮,她的聲音溫柔和輕緩:「也許這些都不必我向你說清楚,因為你這一路走來,見過太多恐懼、死亡與絕望,你比我更清楚這些。
「但我想要說的是,無論你在什麼地方,你都不是一個人。
「這不是無端端的安慰,而是事實,你應該也看見了。
「——那份萬眾的祝福。
「哪怕是詛咒的權能,也不能行走這麼的距離、存在這麼長的時間,之所以我在晴空塔頂對你立下的詛咒至今仍能發揮作用、甚至我至今也仍能存在。
「那就是萬眾的力量。
「我只是用權能製作了一個容器。
「容器本身也沒有主動吸納任何人。
「是人們響應了容器的呼喚。
「他們響應了你的呼喚。
「蘇晨,無論你是怎麼想、無論你自己覺得你是怎麼做的。
「這也不是靈魂的囚禁之地,這份權能,凝聚的是萬眾對你的嚮往與期待。
「但他們認可你、認可你的所作所為,他們認為你在做的事情,繼承着他們的願望與想法,因此,他們哪怕在死後,仍希望可以庇佑你,於是他們響應我的呼喚。
「於是萬眾方能紛紜而來。
「凡人的意識態,亦可以凝聚恢宏之力。
「所以,蘇晨,我希望你能夠明白。
「無論你置身何地,你身處在什麼樣的處境之中,都有無數的人在祝福你,期待着你能夠變得更好,也希望着你能夠活下去,做更多的事情。
「這是詛咒。
「我希望它能夠給予你力量,而你所要付出的,只是你已經在做、與一直在做的事情。」
也許之前,蘇晨還未必能夠聽得懂中島花音這略有些模稜兩可的話語,但現在,他已經很清楚她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了。
此前,在崩潰的化物世界的街道上,萬眾擁簇、擊殺獨眼巨人第八種姓的那一刻,就是這一切的答案。
那才是中島花音的「詛咒」。
在那一天的東京都晴空塔頂,中島花音用權能編織了一個「容器」,這個容器是一種願望與祝福的集合體。
而一直以來,蘇晨都在戰鬥,也許在他看來,他是為了自己而戰,為了自己能夠好好地、長久地於這個世界活下去而戰,但在這個過程中,他同樣不知不覺地幫助了很多人,與很多人的念頭合二為一。
幫助了聯邦、幫助了萬萬眾。
於是那些死去的人們,他們的意識態本該消散,因為他們平凡而普通有些人甚至連超能者都不是,但中島話音的詛咒讓這成為可能,她締造的容器,讓那些飛散的意識態有了棲息之所。
甚至讓一些久遠之前就已經死去的人的意識態同樣可以匯聚而來。
他們並不強大,意識態也沒有那樣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