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七這天,於東很早就到了鉅鹿路這邊。
因為來得太早,他沒有立即去《收穫》編輯部,而是先去了一趟作家書店。
他到作家書店的時候,櫃枱後面有個小姑娘正在打掃衛生。
小姑娘大概沒想到這樣的天氣,這樣早就有人到書店來,她手裏攥着抹布沖於東笑道:「歡迎。」
於東點頭回應,然後在書店裏面轉了起來。
現在的作家書店,跟後世裝修過的完全不同,不僅僅面積更小,裝修也要老舊很多。
甚至看起來壓根不像是個書店,外面連個牌子都沒有掛。
要是有不熟悉的人從路邊走過,只會以為裏面是個咖啡館。
之所以這樣,是因為這家書店是上滬作協開的。
雖然書店也對大眾開放,但是主要還是為作協的會員提供服務。
一樓都是咖啡廳,到了二樓才算書店,這樣的佈置其實也可以看得出來作協的心思,他們壓根沒想讓更多普通人知道這家書店。
於東又抬腳上了二樓,在書架上找了一本《蠅王》,然後找個地方坐下,看起書來。
這本《蠅王》是85年上滬譯文出版社出版的,之前於東買過一本,後來帶去燕京的時候弄丟了。
《蠅王》這本書有一種特別的魅力,一開始看的時候只覺平平,等到後面每次再看,都能發現一些之前沒有發現的東西。
於東明白,這其實是象徵手法的特點。既然是象徵,那麼就需要讀者自己去深入挖掘才知道這些象徵到底代表什麼。
甚至有時候,讀者也能讀出來一些作者沒有想要表達的東西。
象徵,有時候就是這麼迷濛。
於東剛看了沒幾頁,樓梯口傳來厚實的腳步聲。
腳步聲的主人,一個中年男人,在樓梯的最後一階停下腳步,他看到於東後,顯得有些意外。
大概他也沒想到這麼早竟然就有人已經來了。
中年男人在書架邊繞了兩圈,最後選了一本《收穫》雜誌坐在了於東的不遠處。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當太陽光透過玻璃照在《蠅王》的書頁上時,距離於東進入作家書店已經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他忽然想起來自己今天還有正事要做,便匆匆放下書,朝後面的作協中心走去。
等他去到程永興辦公室的時候,格飛已經先到了。
程永興笑着說道:「還是年輕人積極啊,其他人估計還得有一會兒。」
隨後他又為於東和格飛做了互相介紹,兩人算是認識了。
格飛比於東大不了幾歲,今年也才三十歲不到,不過他已經在華東師範大學任教有七年時間,從資歷上來說是於東的老前輩。
而且格飛在文壇早已嶄露頭角,幾年前他的《褐色鳥群》發表之後,一度引起了文學界的爭議。當時華東師範大學還召開過討論會,對這篇小說進行了多方研究。
格飛喜歡在小說結構上做文章,像營造迷宮一樣構建小說,這也是他作品的魅力。似乎在他的眼中,只有複雜的結構和深邃的語言才能極大限度地存留語言的意義。
不過格飛本人給人的感覺卻跟他的小說不同,他顯得謙遜、低調而平和,也不怎麼愛說話,之前程永興為他們介紹彼此的時候,他也只是笑着點點頭。
他目光中有着一種摸不透的狡黠,但是臉上卻佈滿了老實人的憨厚,而兩者放在一張臉上,卻又不讓人感覺違和。
聽到於東在金陵工作之後,他來了興趣,問起於東一些金陵的事情。
他本身是蘇省人,只不過從上大學開始就一直在上滬鮮少回家,所以聽到於東在金陵工作,把他當成了半個同鄉。
聊了一會兒,於東發現格飛並非不愛說話,他可能只是不習慣跟陌生人說太多話,現在熟悉了以後,他的話匣子一打開就很難關上了。
畢竟做了好幾年教師,一旦說起來就很難有別人插嘴的機會,而且他一旦說高興了,語速就會變快,加上他咬字比較慵懶,嘴開合比較小,所以有些地方於東也聽不明白他說了什麼。
這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