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奎勇和鍾躍民是坐着馬主任的車回來的。
這是一輛破舊的蘇制「嘎斯69」型吉普車,但在這時候,還是個稀罕物。
車子直接開到知青點的窯洞前,還給知青們帶來不少食品。
石川村不是要衝,並沒有太多機會來汽車。
村民們一見到坐小車的幹部,就覺得來了大官兒,這在村里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村民們口口相傳,這消息馬上傳遍了全村。
等驚慌失措的常貴趕到知青點時,馬主任正在參觀養殖暖棚呢!
這些天已經攢了五十多顆受過j的雞蛋,李奎勇勻出來三隻老母雞被安置在女生那邊的窯洞炕上,每隻雞霸佔了一個簸籮,安安靜靜在那孵蛋。
李奎勇給馬主任介紹:
「馬主任,這是只是一個嘗試,目前還看不到效果。雞的消化不徹底,雞糞曬乾以後,可以摻進豬食裏面,緩解飼料壓力。這樣雞場和豬場可以互相促進,另外豬糞可以用來改良土壤,種植飼草料,這些個暖棚的規模越大,將來效益越好……」
馬主任點點頭,又問道:
「可是石川村人都吃不上飯呢,哪有飼料養殖?」
李奎勇笑道:
「這不是請您來想辦法了麼?我捉摸着,咱們這些地方,種糧食真的是死路一條,不如改種飼料。將來把肉成規模的運出去,再把富裕縣的糧食換進來,這將是個良性循環。但光咱們村這麼做,也沒法循環,您要是能跟縣上活動活動,給安排一下。照這法子走,一年之內,別的不說,我有把握帶着石川村吃飽穿暖……」
馬主任眼睛一亮,興奮的說:
「奎勇,這事兒要做成了,那真是功德無量……不過,我沒那麼大權力,這事兒我得回縣裏匯報一下,甚至得跑一趟市上……」
拍了拍着李奎勇的肩膀說:
「奎勇,馬叔叔給你打個包票,這事兒就算我跑到省里,也一定要做下來!咱們這兒太苦啦,決不能放過這次機會!」
常貴不敢往近處湊,聽馬主任說什麼「市上、省里」,這下可把他嚇得夠嗆,以為之前那事兒犯了呢……
等馬主任一走,立即割了肉,買了酒,跑來打探消息。
李奎勇繼續嚇唬他,說他貪污的事兒不知道被誰走漏了風聲,居然被知青辦知道了,但他已經替可憐的常老貴說了情,馬主任答應壓一壓再說。
常貴親眼所見小車都進了村,還看到馬主任跟鍾躍民有說有笑的,哪兒還敢懷疑李奎勇的話的真實性?
於是真有大禍臨頭的感覺,他對李奎勇千恩萬謝,隔三差五請他和鍾躍民到家裏吃飯,他很勢力,看見馬主任跟鍾躍民親熱,就把他也叫來了。
鄭桐他們看在眼裏,簡直嫉妒死了。
然而,馬主任卻一去不復返。
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村民們也斷了糧,正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忽然想起來:
知青們霸佔着他們的老母豬也就罷了,還霸下了六十隻雞!
腦子可以忍,肚子不能忍!
常貴也壓不住了,村民們擁堵在知青的窯洞前,吵吵嚷嚷要他們把雞交出來,否則就拆了兩座暖棚……
這時候,老母豬已經受孕了。
五十隻老母雞也已經孵化出了八百多隻小雞,李奎勇正準備給十隻公雞補充點兒營養,進行第二輪人工授j呢,可形勢不允許了。
沒有辦法,群情激憤,不可違逆。
李奎勇交出了六十隻雞,經過他兩個多月的精心飼養,這些雞都毛色鮮麗,肥美健碩,村民們都流出了口水……
為了保住正在哺乳的老母豬,李奎勇還把剩下的一千多顆雞蛋也送了出去。
這事兒遭到了鄭桐他們的強烈反對。
養雞不用飼料的?
都沒跟這些刁民算飼料錢呢,把雞蛋送出去幹什麼?
李奎勇蠻橫的鎮壓了他們的不同意見,看着那些欣喜若狂的村民,他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
「他們,會回來的!」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為了不讓豬崽和小雞斷糧,李奎勇把兩千安家費都搭上了,還親自帶着知青們去山裏挖野菜,去縣城討飯,討不到就去別的縣城……
反正,養殖的事兒最大!
這一天,李奎勇正忙活着,見杜老漢的孫子憨娃在院門口探頭探腦,似乎在猶豫是否進來。
他喊了一聲:
「憨娃,你在幹什麼?」
憨娃小聲說:
「奎勇哥……」
李奎勇把他拉過來,笑罵道:
「憨娃,你個小兔崽子,咋把輩份都搞亂啦,叫叔兒,聽見沒有?」
憨娃說:
「我爺爺說咱倆是平輩兒,要不你為啥也叫他爺爺?」
李奎勇笑了,這娃哪裏憨了?
「憨娃,你有事?」
憨娃點點頭,神秘兮兮拉着李奎勇出了院子,來到一個僻靜處,才壓低嗓子說:
「奎勇哥,我給你送吃的來啦!」
他從懷裏掏出個黑糊糊的東西遞過來,李奎勇仔細一看,險些吐了出來,原來是一隻燒熟了的老鼠!
憨娃興高彩烈地說:
「我挖了一個田鼠洞,逮住兩隻田鼠,我把它燒熟了,可好吃了,這只是給你留的。」
李奎勇在一瞬間仿佛被雷電所擊中,他僵在那裏,眼圈兒也紅了,他心中湧出一股難言的酸楚。
這沒爹沒娘的孩子心太重了,他牢記着自己吃過李奎勇的窩頭,竟用這種方法來報答他!
李奎勇不願傷害這孩子,他強忍着噁心吃了一口老鼠肉,拍拍憨娃的腦袋說:
「好兄弟,有啥好事都想着哥,這肉真香……」
憨娃興高采烈的跑了。
李奎勇叫住他,忍着心酸,誠懇的說:
「憨娃,哥一定帶你吃上飽飯!」
憨娃遠遠地應道:
「奎勇哥,我信你!」
李奎勇心裏堵得慌,剩下的老鼠肉說什麼都吃不下去了,他拿出手帕,仔仔細細的包了起來,掛着窗台上。
恰好蔣碧雲路過,疑惑的問:
「奎勇,那是什麼?」
李奎勇道:
「烤熟的老鼠肉。」
蔣碧雲頓時一陣噁心,強忍着問道:
「你把這東西放在窗台上幹什麼,惡不噁心?」
李奎勇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