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窟是九重宮下的密室,與鬼界的地獄有幾分相似。他被粗重的鐵鏈鎖在最裏面的一間,分明感覺到她來,仍是不動聲色,一臉的桀驁尖銳。她走到他面前,叫人撬開他的嘴,將一株紫紅色的草藥餵進去。他猛地咳嗽幾聲,目光冰冷地看着她。
「要是我告訴你,這是毒藥,你會不會感激我?」
「你會這樣好心?」
她輕笑一聲,不置可否。數月後,他被帶到魔尊重樓的面前與之比武。開始還能應付,他的劍術修為可謂是人中之龍,只不過與重樓相比,同以卵擊石無異。
她兀自在一旁喝酒,風吹亂鬢角,看不清表情,順着目光的方向,鏡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爬起。無論受多重的傷,他都會爬起來,再次拼盡全力。
一個存心求死的人,又怎麼會忌憚身體上的疼痛。
重樓漸漸失去耐心,不屑再出手。但她看得出,重樓對他有些好奇——還沒有一個凡人能在面對魔尊重樓時如此鎮定自若,不卑不亢。
「有了他,你也不會太過寂寞。畢竟這樣有意思的人也不多是不是。」一句話,輕易換來重樓的默許。鏡與當年的她一樣,成為芸芸眾生中不費吹灰之力就踏入魔界的凡人。待他領悟過來,那株紫紅色草其實是助他修心入魔的藥已經太晚。「整個魔界除了重樓,其他魔使都唯我命是從。現在,你也不例外。」她嗤嗤地笑。眼中流光溢彩,在月光的映襯下分外妖嬈。
他突然笑了,嘴角揚起漂亮的弧度,那神情,分明是在看一隻假借老虎的威風來炫耀的狐狸。充滿輕蔑。
「你……不許這樣看着我!」她心慌意亂,伸手就要挖他的眼珠,被他握住手。「別忘了,是你親手治好我。」
事實他說得對,她確實恃寵而驕。
愛穿拖地的長裙,那是神界被罰思過的織女親手織就的雲錦。魔界中人自然不必吃東西。卻時常需要用丹藥靈草補充靈力。她用的向來是世間最為名貴的瓊露。看似自在逍遙的生活。但是沒有人間的煙火,沒有常人的喜樂,鮮活的生命慢慢熬成一口枯井,她在咄咄逼人的寂寞里快要窒息。
不知過了多久。他放開她的手。目光如寒星閃耀過她的臉龐。她猛地轉身。跑到很遠停下來。大口大口地喘氣,摸到面頰微微發燙。
離人,如煙
五百年仿佛只是一個彈指。他終成為與魔尊重樓的右手。一身褐衣長衫,目光冷冽。她仍是乖張跋扈,以捉弄凡人為樂。她時有潛入海底尋一種叫做海合子的貝類。挖肉釀酒,自娛自樂。她遞一壇給他,告訴它酒名叫做如煙。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目光不復當年的冷冽冰冷。她以為往事如煙淡去,只求這一刻目光相接,酒香環繞,現世靜好。重樓眯着眼看她:「你何時從公主屈成酒釀女?」她甩過凜冽眼風,不置一詞。「我的名字叫做輪迴,是現在的魔尊起的,你覺得好聽嗎?以前的事情我都已經忘記了,現在我就釀酒女。逍遙自在。」
重樓在魔界漫長的歲月中找不到一個對手,越來越憤怒,魔族的人都變得小心翼翼。
一個細柔的聲音從湛藍天際傳來:「魔尊,何故動怒?」身穿碧衣的女子淺笑瑩瑩。
「區區小仙,如此堂而皇之闖入魔界,就不怕天界也治你的罪?」重樓對天界向來不滿,三界之間都是互相粉飾的太平的盛世,實則相互牽制,共持萬物平衡。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她緩緩走近,是一張和水月相同的臉。鏡難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仙子,歇絕多年暗涌暴戾地撞擊胸膛,喉嚨里幾乎乾涸的兩個字就要脫口而出。
「仙子有禮。」少女不知何時擋在他面前,稍稍致意,轉而在他耳邊道,「鏡,她不是水月。人有相似罷了。」可是太像,實在太像。
仙子把東西遞給重樓,欲意請辭。不料重樓打開瞬間,一道金剛直刺雙眼,只呼痛一聲,眼前就金光閃閃,不能視物。
「好個陰險天帝,竟在劍上埋下佛光!」重樓怒吼一聲,整個九重魔界都為之陣陣發抖。
「你早知道劍上有異!」少女憤然衝上去,掌風聚集,不由分說就要劈開她的臉。
「不要!」他擋在面前,目光堅定決然,脫口而出,「水月,你快走!」碧衫仙子似乎想要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