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紹卿道:「天后,斗鹽百錢是長安的鹽價。」
武則天道:「京師之外難道就不是這個價格?」
「然也。」裴紹卿道,「京師畢竟是在二聖腳下,那些掌握了鹽利的世家豪族也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絕,但是京師之外他們就沒有那麼多顧忌。」
「正所謂天高皇帝遠,在外他們吃相不要太難看。」
「就說聞喜,與解池近在咫尺,鹽產地,按說鹽價應該便宜吧?」
「恰恰相反,聞喜的鹽價竟達斗鹽五百,竟然五倍於長安鹽價!聞喜如此,其餘各州縣也就可想而知了。」
「你說這些世家豪族的吃相難看不難看?」
劉禕之嘆道:「裴司丞方才這話,倒讓我想起坊間的一種傳說。」
「什麼傳說?」武則天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這些世家太可恨。
劉禕之說道:「長安坊間有傳說,種田的吃不起稻米,織布的穿不起布衣,做瓦的住不起瓦房,現在又要加一句,曬鹽的也吃不起食鹽,可悲乎?」
這就涉及到租傭調製,一兩句話說不清楚,今天也不適合討論。
當下武則天擺擺手說:「繼續說鹽利之事,孤決心已定,開中法必須推行,而鹽業也必須改為官營專賣,絕不能再任由世家豪族繼續侵奪國家稅賦!」
說到這一頓,又說道:「幾位愛卿無論如何也要想個萬全法子。」
「臣還是以為天后應當慎重行事。」劉禕之道,「此事干係太大,牽一髮而動全身哪,既便是推行開中法,也萬不可急於一時。」
元萬頃三人也是附議:「臣等附議。」
武則天目光落在裴紹卿身上,沉聲道:「你呢?」
裴紹卿微微一笑,道:「天后,辦法其實還是有的。」
劉禕之四人都是宰相之才,但是受限於時代局限性,有些角度就看不到,而裴紹卿的靈魂卻來自於兩千年後,有許多成例可借鑑。
開中法、募兵制、攤丁入畝都是如此。
聽裴紹卿這麼說,劉禕之四人不由側目。
「孤就知道。」武則天輕哼一聲,又問道,「說吧,什麼辦法?」
裴紹卿說道:「天后和諸公唯一擔心的是,一旦推行鹽法改革,從鹽業中食利的世家豪族就會同仇敵愾,群起圍攻於天后,是也不是?」
「正是如此。」元萬頃點頭說道,「問題癥結便在於此。」
「那便設法破掉世家豪族的聯盟。」裴紹卿道,「令彼輩陷於內鬥即可。」
范履冰說道:「問題是,這些世家豪族都從鹽業中食利,有共同之利益,可謂是同氣連枝,如何破得了他們的聯盟?」
「可以破的,因為人心都是貪婪的。」
裴紹卿說道:「正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
「這些世家豪族皆從鹽中食利,有共同之利益做為基礎,但是我就不信,他們從鹽業中所獲得的利益是一樣的份額。」
「不出意外,定然是有多有少。」
「只要有多少,就必然有矛盾。」
「只要有矛盾,就可以被利用。」
武則天頓時間感到眼前豁然開朗。
劉禕之等四人也有着同樣的感慨。
裴紹卿又說道:「當然了,這些世家豪族也不都是蠢貨,一般意義上的挑撥離間只怕是沒什麼用,所以必須得找到他們的核心關切!」
「只要找到他們的核心關切,則天后只需一紙詔書,便可以令食利最多的幾個世家成為眾矢之的,遭到其他世家的圍攻。」
劉禕之道:「他們的核心關切又是什麼呢?」
周思茂略一思忖後道:「當屬鹽田及鹽井的歸屬權!這些世家豪族雖然控制了鹽田以及鹽井,但是朝廷從未真正發文承認過其歸屬權,所以他們肯定也擔心,朝廷有朝一日會下旨收回他們控制的鹽田鹽井。」
「所以……」范履冰接着說道,「天后可以下詔讓各地丈量鹽田,核實鹽井數量,釐清鹽田及鹽井數量之後確定一個額度,低於這個額度的鹽田、鹽井判為各家的永久產業,超出這個額度的鹽田及鹽井則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