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麼多雙眼睛盯着,沈棠毫無露怯。
她拱手道:「晚輩沈棠見過谷公。」
沈棠並不清楚谷仁的職位或者地位,本身也沒什麼交情,於是選擇大眾保守的稱呼。
谷仁淺笑道:「小友多禮了,請坐。」
「多謝谷公。」
沈棠掃了一眼帳內空置的位置,少年抬手微微撩起衣裳下擺,在谷仁右下首落座,渾然不覺得自己坐的位置有哪裏不妥。
祈善跟在沈棠身後側坐下。
顧池暗下挑眉,也跟着一塊兒。
谷仁沒吭聲,倒是兩張生面孔中的一人發話,道:「你這後生小輩好生輕狂無禮——」
沈棠循聲看向他,暗道莫名其妙,一邊反省自己也沒幹啥出格的事情,一邊漫不經心般反問一句:「晚輩如何輕狂無禮了?」
顧池:「……」
他用祈善這廝的心臟打賭——
沈郎絕對是故意的。
這就跟當街把人打得鼻青臉腫、哭爹喊娘之後,被打的人問沈郎為何打人,沈郎開口就是一句「無辜」的「咦,你為什麼要哭啊」。
座次這東西可不是瞎坐的。
沈郎在別人的地盤,一上來就坐了僅次於主人的次席——目測這個次席應該是十三兄弟中行二的位置——又是這般年輕面貌,自然會被人看做是「輕狂無禮」的表現。
那人還想開口爭辯,卻被谷仁輕描淡寫一句話安撫下去:「來者是客,七弟不得無禮。」
七弟問:「他們不是九弟帶回來的?」
沈棠這人屬於「外憨內奸」,面上人畜無害般道:「是啊,我們是跟你九弟來的。但是,我們自願來的,又不是被俘虜來的,如何不是客人?既是客人,自然要用待客之禮。」
一開始沒意識到,但很快就反應過來。
她又不是被俘虜的階下囚……
坐個次席怎麼了?
那位七弟只是冷哼了一聲。
沈棠:「……」
跟這位脾氣有些沖的「七弟」相比較,大哥谷仁倒是相當溫和好說話,也沒有因為沈棠年紀小就露出高人一等的高傲姿態,反而平易近人像是鄰家叔叔,沒一點兒架子。
谷仁問了許多關於孝城的細節。
儘管他已經從九弟口中知道孝城被攻破的消息,但從沈棠這位親身經歷者口中親自聽一遍,心情完全不同。主帳內氣氛有些凝重,直到那名「七弟」問:「你們愁什麼?」
沈棠:「……」
那位「七弟」又粗聲粗氣、理所當然地道:「只消殺了那伙叛軍,拿回孝城不就行了?」
谷仁無奈,輕聲呵斥:「七弟,莫要讓貴客看了笑話。攻城掠地哪裏是那麼簡單的事情?特別是那名叫公西仇的青年,一人便有萬夫之勇,有他在,那伙叛軍有恃無恐。」
那名「七弟」撇撇嘴,不屑嘀咕。
「不過是十三等中更……」
沈棠三人聽聞,心下反應各不同。
十三等中更……
只配一個「不過是」的形容?
沈棠忍不住為公西仇正個名——那可是自己的高山流水都難覓的知音,外人小瞧他,也是間接小瞧了她沈棠的審美!她道:「公西仇陣前突破,現在應該是十四等右更。」
武膽武者攏共才二十等。
公西仇年紀才多大?
用天才中的天才形容都不夠。
甚至夠得上「怪物」二字!
也不知這位「七弟」有多雄厚的資本,能對一名十四等右更說出這話?哼,手上功夫不行,嘴巴上的功夫倒是傲人。沈棠面上仍舊人畜無害,仿佛說了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至於內心嘛——
顧池聽得津津有味。
沈棠此話一出,那位「七弟」面色微微一變,但仍舊嘴硬道:「哼!十四等右更又如何?我們兄弟幾人齊心可劈金斷玉。即便是十四等右更來了,也教他有來無回!響應詔令的還有其他幾路勢力,拿下叛軍,撥亂反正,有什麼難的?你們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