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她是吳氏婦。」
吳賢赤紅着雙眼死盯着沈棠。
即便羋葵不願意在墓碑上刻寫她作為吳賢妾室的身份,她的字也用不着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沈幼梨幫忙決定。他只是敗了,不是死了。她生前是妾室,但死後可以是他的正妻,死後與他同葬一墓。沈棠在其他地方獨斷專行他不管,這事兒吳賢不想退讓一步。
他說着喘了口粗氣,軟下聲音。
「歸根結底,這是吳某家事。」羋氏從少年便跟着自己,二人生育二子二女。既然她現在已經去了,身後事便該由他這個丈夫處理,包括她葬哪裏,墓碑刻什麼字!
看着破防的吳賢,沈棠問了個讓他更破防的問題:「確實是我考慮不周!倘若昭德兄覺得多事,便用昭德兄平日對她稱呼?」
沈棠說這話還真沒陰陽怪氣的意思。
當下世俗一夫一妻多妾,羋葵跟吳賢共同生活這麼多年,一起生兒育女,從法理上來說,吳賢就是她家屬,人家也沒說不操辦羋葵身後事。這種情況下,自然要以家屬意願為先。結果,吳賢的臉瞬間黑成醬油顏色。
不問還好,一問吳賢就想起來,自己這些年一直用「羋氏」稱呼羋葵。他記得羋葵說過在成為舞姬前,家中父母姊妹都是喊她小名兒。至於叫什麼,吳賢想不起來。
或者說,他就沒聽過。
甚至連羋葵的閨名,他也有些陌生。印象之中,「羋氏」二字就是她的名字了。
吳賢壓下喉頭泛起的甜腥,心不甘情不願道:「向南、向南,這就很好。」
確實沒有比它更適合羋葵了。
這個在他身邊溫柔小意二十多年的女人,每每喚他「賢郎」的女人,臨終之前想過了一圈人,唯獨想不起他,不給他留一個字。這讓吳賢不禁懷疑,那些年的琴瑟和鳴,究竟有幾刻是真的?她傾訴的愛慕,哪一句是真的?也或許,她從始至終沒交付過真心。
沈棠看着眼神恍惚的吳賢,嘴角微抽。
唉,吳昭德還是那個吳昭德。
永遠在不合時宜的時候,做着自認為正確的事情——現在為羋葵傷懷,他早幹嘛去了啊?若真正將一個人放在心上,只是給予寵愛有什麼用?自然是要跟對方分享自己眼中最好的一切!富商分享家產,政客分享權力,墊着腳也要你將對方托舉上去而不是關進籠子。總有人將對金絲雀的依戀,誤認為愛情。
吳賢這不是真愛。
不過是戒斷反應來得太兇猛。
過一陣子,估計他就能緩和平復了。
沈棠揉着眉心,太陽穴一抽一抽得疼。
吳賢不再是高國國主,王都被燒成什麼鬼樣都跟他無關,想管也管不着,他可以盡情沉浸在痛失所愛的悲慟情緒之中,但沈棠不行。
這個爛攤子,她怎麼也逃不掉。
「你繼續,我還忙。」
腳步還未邁開就被吳賢喊住。
「沈君,吳某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不情之請?你說?」
吳賢面色似有一閃而逝的遲疑為難。他深知自己的請求有問題,但凡沈棠多疑一些,自身就會性命不保,但還是要提出來:「出逃的那支禁衛軍,現如今在何處?」
沈棠扭頭去看魏壽和公西仇。
魏壽:「全部棄甲投戈,正等候發落。」
沈棠將視線挪回吳賢臉上,猜測吳賢的意圖:「昭德兄問他們作甚?莫不是擔心我容不下這些人?其實,我也沒這麼殘暴。」
也不是什麼俘虜都能讓她破殺降特例的。
這支禁衛軍問題不大的話,她可以考慮收為己用,只是原有結構要全部打散,分派給康國各個武將帳下效命,以防萬一。要是問題很大,那就只能打發去做苦力了。
國家基建少不了青壯勞力。
這些青壯勞力還是俘虜,只用管飯不用給開工資,壓榨三五年,要是他們表現良好可以放歸良籍,尋個正經謀生門路,過上普通日子。沈棠自認為足夠寬和仁慈了。
要是碰上其他軍閥?
不能為己所用的人也不能為他人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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