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飛問那運艙官:「你們為什麼要讓人在這裏上船呢?」
顯然正是因為被排擠得無法得到深水泊位,所以蒸汽船只能停在遠海上等着,用小舢板一趟趟接人,一切都是偷偷摸摸。
運艙官卻說:「因為蒸汽船不像帆船那樣弱,不需要港口的保護,所以到處都可以停。」
他跟錢飛、陳夏華聊天,盡情地胡說八道,並非單純為了聊天。聽了他那充滿自信的響亮言語之後,再加上其他水手說船票只需要五兩白銀一位,甚至可以賒賬,跟着來的難民都決定了乘坐這條船,已經在往舢板上走了。
跟這種好像聽不懂人話的人交流,讓陳夏華的理性思維非常不適應。
她激動起來:「不可能,你這船肯定問題。蒸汽船是遇到困難了吧?不然怎麼可能競爭不過帆船?」
運艙官說:「誰說競爭不過?蒸汽船取代帆船是大勢所趨。」
陳夏華越說越靠近他:「是不是你們用的煤不行?還是顛簸搖晃中,汽缸無法保證密封?啊我知道了,你們燒蒸汽用了海水吧?」
運艙官兩手一攤:「我只是個運艙官,客貨我都管,輪機的事我不管。你想知道輪機的事,你就買票上船啊。想搗亂的話就走開,我們要開船了。」
這個運艙官別看其貌不揚,粗手大腳,只像個普通的中年水手,他的經營才能足以讓錢飛欽佩:真是無論什麼話題,都能拿來忽悠人買票上船。
看來不知因為什麼原因,如今蒸汽船的競爭力真夠差的,競爭力都體現在運艙官的這張嘴上了。
錢飛的想法剛一動,陳夏華已經快如閃電般地掏出兩張塑料鈔票,拍在運艙官手中:
「兩個人要上船,不要找錢了。」
運艙官定睛一看鈔票,頓時眉開眼笑,前後活躍奔走:「夫人,老爺,我就知道你們兩位貴客適合我們的船。快快請上這條舢板,我幫你們提行李。沒有行李?好。反正到了新大陸就什麼都有。」
錢飛見陳夏華上頭了,剛要開口勸告,卻又閉上了嘴,只是微笑地跟着她。只要她開心,這又有何不可呢?
舢板劃了好一會兒,塗了紅漆的蒸汽船在視野中越來越大。靠近之後,乘客們攀繩梯上船。
這條蒸汽船有兩個煙囪,排水量有一千二百噸。船體主體仍然是木製的,比較像是帆船改裝加了蒸汽機。也有兩根桅杆,光溜溜地豎着,沒有掛帆。
她算是一條比較體面的船。其一船之長也不是叫什麼「船老大」之類的名號,而是叫做「管帶」,姓林。
陳夏華上船之後,直奔輪機艙。
錢飛趕到的時候,陳夏華還被攔在輪機艙的門口。
「錢總」,她告狀說,「這些人不知是怎麼了,我提了好幾個專業問題,他們肯定知道我是專業的,可還是不讓我進。」
錢飛笑說:「當然,他們不清楚你的底細。如果你是個壞人,那你的本事越大,對船造成的破壞也就可能越大。」
然後他提出要見管帶,介紹了陳夏華的名號:「這位是桃齋公司的總師,陳夏華女士。」而對於他自己,他只是簡單地說:「我叫錢飛。」
輪機艙門口的水手並不知道這兩個名號的份量,不過管帶知道。聽了水手的匯報之後,管帶連忙趕來了。
「閣下莫不是桃齋公司總裁,錢總?」
錢飛微笑說:「我現在已經不是什麼總裁了,不過蒸汽機是我發明的。我對你們船上的蒸汽機也挺感興趣,聽說你們能做到全面地優於帆船。」
林管帶矜持而又自豪地說:「確實如此。」口徑倒是與運艙官一致,只不知道那自豪的表情有多少是裝出來的。
錢飛請求參觀。
「好吧,」林管帶說,「輪機艙里的東西沒什麼是不能看的,但請二位什麼都不要碰啊。船上的事還要交給我們船上人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