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侯貴生手握當時最強分店,意氣風發。
在他身上,寄託着無數店員們的熱切期盼,信心滿滿地衝擊四星等級的神話。
十年後,曾經濃黑的頭髮已被雪染,故人死絕,孑然一身。
打回原屬分店,成為時代的遺棄者,殘喘在陌生的新世界。
漆黑與紅芒,兩種色調的樓道中,向上的路有一百三十個台階。
侯貴生踏下第一步,曾經的回憶如同潮水般襲來。
許多個名字,許多張面孔交替浮現,支撐着他步步登高。
他慢慢地抬起那張被歲月雕琢的面容,上面寫滿了滄桑後的剛毅和勇敢。
被困任務的十年中,同伴在前三年全部死亡,最後的七年是靠他自己。
靠他的魄力、靠他的耐性、靠他那永遠無法撼動的意志。
因為曾見過最洶湧、最恐怖的風暴,所以他視眼前的一切,不過點點風霜。
無臉與五官,接替出現,黑色的外貌與白色的外貌,此消彼長。
侯貴生右手掌心牢牢抓着某件物品,藉助着無臉人的身份,艱難前行。
從十三到十四,這階段只有黑暗需要抵擋,所以情況尚好。
而到了十四層邊緣,紅光就已黯淡下來。
侯貴生順勢從背包中拿出了一顆猙獰的人頭,將其丟進樓道之中。
新一輪的靈異世界就此開始,抵禦着黑暗,同時也為其開闢出了向上之路。
時間,每一秒都流逝得格外緩慢。
他踏上十四層的那一刻,整個人忽然變得模糊起來。
面容上的五官,不再是模糊與真實交替,而是大面積地開始消失。
這不是因為無臉人對他發難,而是有某個極為可怕的東西正在逼近。
導致無臉人,被逼無奈必須要搶佔身體控制權進行反擊。
在最後一隻眼睛模糊前,他猛地轉過頭去。
可是他什麼都看不到,因為以他活人的視角,是永遠無法窺探如此層次的鬼魂。
黑暗的背景下,某種更深層次的黑影早已逼近。
侯貴生閉上了眼睛,也失去了眼睛,失去了最終意識。
取而代之的,是他全身上下已經換成了一件純白的病號服。
無臉人的意志就此復生,可它出現的第一時間卻不敢反抗,竟消失在了原地。
「叮叮叮叮!」
如浪潮般的哭聲,響徹在了黑白大樓之中。
若還有其他活人身處此地,只怕要肝膽俱裂,心生極端的恐懼。
侯貴生在意識消失的前一刻,啟動了提前佈置在15、16、17、18的四顆人頭鬧鐘。
這是備用手段。
一旦處境惡化到極致,就只能人性退下,交給無臉人應對。
而他也早已算準,季禮化鬼會從下往上殺,所以無臉人只能將十八層視作最終目的地。
但這個計劃,將在展開之初,就會夭折。
無臉人借用瞬移,一路向上逃竄,遠遠比他徒步快上無數倍。
但它才剛剛進入十六層,就被迫顯形,且被死死地按在了台階之上。
白色的病號服在那飛舞的黑色長髮遮擋下,顯得無比脆弱和單薄。
沒有五官的臉上,很難看出情緒,可從它掙扎的手臂亦可看出處境是多麼無力。
化鬼的季禮仍然沒有顯露身形,僅有一些髮絲倒影,可足以將其全面碾壓。
在退無可退之際,無臉人終於選擇了反抗。
那一片混沌的黑暗裏,忽然閃爍起了幾點白光,像是螢火蟲般零星,卻真實存在。
光芒撲朔間,一道黑衣長發的輪廓,時而現身,時而隱匿。
在閃過的白光里,一張空白的臉從空中浮現,直撲那個輪廓。
而在二者接觸之間,異變又一次突生。
倒在地上的無臉人,身軀開始劇烈的抽動,仿佛遭遇了莫大的衝擊。
原本完全失去五官的面孔,竟有了模糊的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