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聽濤坐在飯桌前,端起碗看着眼前的這盤迴鍋肉,卻怎麼也下不去筷子。
他的眼睛,始終盯着右手邊的空位子發呆。
直到母親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腦袋,才終於讓他驚醒回來。
「哎呦」一聲後,他伸長了手臂,卻把筷子停在了肉片的上方,沒有落下。
天真無邪的臉上帶着濃郁的困惑,一邊看着母親,一邊指向右邊問道:
「媽,這裏怎麼少了一個人?」
薛聽濤背着帆布書包,小跑着往家裏奔,踢開腳下的小石子時臉上帶着某種期待的神色。
他心裏盤算着這次模擬考試拿了班級第一,按照約定父親應該給他買一盤最近新款的CD機。
可剛到家門口,卻見一群人將院門圍的水泄不通,一陣陣看熱鬧的交談聲不絕於耳。
薛聽濤趕緊推開圍觀的人們,這才看到自己的父母正被幾個拎着棍棒的壯漢堵在屋裏。
曾經的家也被破壞得乾乾淨淨,隨處可見的是碎片和狼藉。
「姓薛的,我再給你三天時間,那筆錢再還不上,我要你一條腿!」
薛聽濤怔怔地看着這一幕,他雖然學習成績很好,但天生的身材劣勢以及懦懦的性格,讓他看到這幾個人就有些不知該怎麼說話。
於是他只能看着幾人耀武揚威地從身邊擦過,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薛聽濤跑到父母的身邊,看着他們眼中的怯懦與恐懼,他就更加不知所措。
在模糊的視線里,他好像透過圍觀者的腿縫,看到了一個強壯的身影,拎着一塊磚頭衝過來。
那個人看起來兇狠霸道,但在他的眼中卻顯得無比的偉岸和高大。
可這個人,終究是沒有出現。
父母的葬禮上,薛聽濤成了所有親戚朋友眼中那個無比憐憫的對象。
在那些人的目光中,小小的薛聽濤跪在靈前,懵懂又無助地看着那些親朋好友。
那年他才10歲,才剛剛懂得離別的含義,卻不知道今後的路該怎麼走。
看着一個又一個熟悉的身影離去,偌大的靈堂里只有他這麼一個瘦弱的身影跪在冰涼的地上。
他忘記了哭泣,只知道眼淚滑進嘴裏的苦澀。
「不該這樣的」
他默默地看向了右邊的空氣,他總覺得這裏應該還有另外一個人才對。
那個人是在外人看來狠辣,甚至毒辣的惡棍,可卻能夠用挺起的胸膛為他遮風擋雨,為他擋住一切苦痛的兄長。
但這個人,不存在了。
2016年1月1日,上午十點的陽光,最是刺眼。
薛聽濤從床榻上幽幽轉醒的那一刻,只覺得今天的光芒是如此陌生,燒得他的心臟隱隱顫抖。
他坐直了身子,恍惚地看着房間裏的一切,還是很熟悉。
右手的床頭柜上,擺放着乾淨的衣物,像是有人提前為他準備好的,只等他醒來。
在衣服上面,是一張白色的信紙,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
薛聽濤昏迷了很久,但他並沒有喪失記憶,他知道自己是第四分店的店長,而且在不久前被未知鬼物刺殺。
不過,記憶是如此的清晰,可他卻仍然能夠感覺到自己遺忘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掀開被子,踩着拖鞋坐在了床頭,將那張信紙拿在手中,遲疑片刻後翻開。
這封信沒什麼特別,就是一張很樸素的白紙,可是上面卻沒有任何文字。
薛聽濤覺得古怪,誰會把一張空空的信放在床頭呢?
而他將目光落在衣服旁的一些物品,看到了一張地圖、一個被圓環穿過的稻草人、一副黑框眼鏡。
這是三件罪物,他還記得,且每一件都非常強大,單拿出去一個都可以引得無數人眼紅。
薛聽濤更困惑了,他心底那種怪異感越來越濃郁,因為說不清楚的事更多了。
記憶中的模糊感、空白的信紙、強大罪物與他本人能力的不對稱
他是個眾所周知的廢物,他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那這些罪物是怎麼落在他手裏的呢?
在記憶里,這都是薛聽濤自己獲得的,但這顯然是說不通啊。
薛聽濤越想越覺得痛苦,他捂着心口不停地乾嘔,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蝕咬他的心臟。
有一個他無論如何都不該忘記的東西,卻被他忘記了。
那種失落感,幾乎要讓他無法呼吸。
他不管不顧地丟下手中的空信紙,踩着拖鞋跌跌撞撞地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喊着:
「來人啊,人呢?人都去哪了?」
第四分店與第七分店情況相仿,都只有三層樓,關押着十八隻鬼物,比了第七分店多了四次任務成功的次數。
同樣,這裏的住戶也不在少數。
當薛聽濤半瘋半傻地從三樓下來時,大部分的店員都被吸引而來,從各自的房間中走了出來。
「我丟了一個東西,你們看到了嗎?ta對我很重要,可我想不起ta是什麼了。
ta是什麼呢?ta可能是一個人,不不不…我不知道
你們知道嗎?ta到底是什麼?」
三樓的走廊上,一些店員們伸着頭看着自己這位昏迷數天的店長,一醒來就發瘋似的亂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直到一個看起來約有五十歲左右的大叔,第一個走下樓去,將薛聽濤拉住。
這位大叔,叫做黃明遠,當了快三十年的歷史老師,也是執行過三次任務的資深者了。
當然,三次任務經曆本來不算什麼,但現在的第四分店,早已今非昔比。
隨着薛聽海、邱陶雨、駱格等人的身亡,再加上之前店長任務的慘痛。
第四分店,幾乎被殺斷層了
黃明遠這位三次經驗的長者,如今已經算是最資深的店員之一。
反而薛聽濤,這位擁有四次任務經驗的店長,領先全分店,今天才終於算是「實至名歸」。
「聽濤,你聽黃叔說,你大病初癒,精神還沒養好,你先回去養傷。
咱們分店剛剛又到了四位新人,待會兒還要你這個店長來見一見呢。」
此時,位於三樓走廊的拐角處,看着薛聽濤鬧劇的觀眾里,有這麼一個年輕男子。
男人的頭髮很長,好像很久很久沒有打理,毛毛躁躁得與絡腮鬍子連在一起,讓人看不清他的樣貌。
他穿着一件破舊的棕色皮夾克,還有破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