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端榕臨進門的時候,有些怯了。
他是相信沈柔凝的。但多少次,他渴望得到母親的喜愛,哪怕僅僅是想讓母親看他時候的目光不那麼冷漠,哪怕是稍微有一點兒停頓,他都覺得是莫大的幸福……但多少次,他都失望了。
他三歲的時候背完了一首長詩,父親很高興,村裏的長輩們更是誇他天資聰穎必成大器……但當他高高興興地告訴了母親,鼓足了勇氣準備背給她聽時,他的母親卻仿佛沒聽見他說什麼……而沈端榕怎麼也背不出來了。
那一次,他傷心地哭了好幾天,才在沈柔凝的安撫下重新打起精神來。而傷痛難過卻是真真實實的記住了。
大人們都說,小孩子不會記吃不記痛。
他們都錯了。
若不是一直都有沈柔凝這個姐姐安撫開解教導,沈端榕估計在自己三歲的時候,就傷心得死掉了。
再後來,他依舊想要得到母親的關注,也小心翼翼地嘗試了許多次,結果一樣都是黯然傷心。再長大一些,他更懂事了一些,小孩子的故作天真的手段,也就用不出來了。從京城離開到了舟山,他敏感地覺得母親身上的冷漠淡了一些,但有許多次的傷心難過在前,他已經不敢再去奢望了。
而這一次,沈柔凝告訴他,母親變了。
要他上去撒嬌。
真的麼?
沈端榕站在門口,想着小時候的一幕幕,看着坐在堂內的父親母親,一顆心砰砰砰跳動難安,腳步怎麼也無法再移動一步。
沈柔凝沒有催促沈端榕。
她站在門口,細細地揣摩着沈四太太的表情。
乍一看,沈四太太依舊同從前沒有區別。但再看的再仔細一些,沈柔凝依舊看出了些變化——
從前沈四太太也會陪着沈四老爺坐着,一個說,一個聽。但從前。沈四太太眉眼之間似乎總像是空洞冷漠,又是是神遊遠處,根本不在意沈四老爺說了什麼。她根本沒有在聽。
但現在,她依舊冷冷的不開口。但那種游離走神的感覺卻很少見到了。她是真的聽到了沈四老爺說的話,哪怕是心中並不如何感興趣,但卻是有在聽。
這在本質上是完全不同的。
而且,她和沈端榕站在門口遲疑了這片刻,沈四太太居然將目光投了過來。不是那種如同看路邊草叢之中小石子那種渾不在意不往心裏去的目光。而是眼中有了似疑惑不明。
沈柔凝微笑起來。
她拍了一下沈端榕的肩膀,催促他與她一起進去,輕聲道:「榕哥,放心吧。」
若不是真的感覺到了不一樣,她就不會繼續鼓動沈端榕了。不然,再次被傷了心的話,對沈端榕的信心和人格,真的會是一個摧毀。
幸好,真的不一樣了。
沈端榕得到鼓勵,深深一呼吸。邁步走了進去。
「父親母親安好。」
沈柔凝和沈端榕行完禮,依舊是沈四老爺接口應了他們,關切地問了些瑣事。沈柔凝微笑應着,聊着家常,氣氛格外地好。
因為沈四老爺也不一樣了。
從前,他所有的目光都在沈四太太那裏,想要努力,想要證明,想要……他並不是對沈柔凝和沈端榕不好,但那個時候。一對兒女在他心中都是他想要努力獲得沈四太太認同的努力,難免不夠在一對兒女身上過多的用心……而現在,他終於得到了他想要的,放下了包袱。再看一雙兒女之時,態度自然就不一樣了。關切再不是淺淺的隨口一問。
但沈端榕依舊十分緊張,不怎麼主動開口。
因為,沈四太太並沒有參與到他們之間的交談。她依舊安靜着。這讓沈端榕一而再地鼓足勇氣,卻沒有用。
家常話總是要說完的。
沈柔凝笑着道:「父親,我看到書上說。婦人懷着小寶寶的時候,都要多多走動,才會讓將來小寶寶落地的更容易……是不是這樣?」
沈四老爺看了沈四太太一樣,道:「阿凝看的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書……書上說錯了,前三個月的時候,應多多靜養,待胎穩了,才能多走動的。」
他一個大男人,雖然只覺指望不上妻子能同女兒說這些常識,但沈四老爺覺得,自己開口也十分不合適,不如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