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着沈柔凝的那張畫舫已經開走了很遠。
鄧長年隱隱聽到了風雪之中傳來的琴聲。
她走遠了,便不會受驚了吧……一個拳頭打過來,鄧長年看都不看那是誰,伸手握住對方拳頭一拽一甩,百多斤的重量在他手中不過就像是如同拋玩着枝頭的果子,輕而易舉,就將人甩了出去!
「噗通」
落水的聲音,清晰極了。
「啊!」
「救命!」
湖水冰冷入骨,落雪在湖面上形成了一層青白色薄冰。那個身着藏青色錦袍的少年落了下去,只在水面上停頓一瞬,身上的袍子就吸滿了水,變得沉重無比,將人拖了下去。那少年慌亂地掙扎着,湖面泛起涌浪,很快就只看見了一隻手,還在水面外,絕望地不肯沒入水裏。
「快來人!快救人!」
「鄧長年!你居然敢!你居然敢!」
有船家脫了衣裳跳下去救人,鄧長年眼底看見了一片火紅色的衣裙。
今天誰穿了紅衣裳?
他覺得自己此刻頭腦之中冷靜極了,思維似乎被風雪凍住,遲緩的很。
想不起來,算了。不重要。
鄧長年的身體察覺到左右都有人氣勢兇狠地撞過來,他的身體立即暴動起來,矮身一側一躲,右腿抬起猛的一個迴旋!
腳上持續撞擊到什麼,讓他微微覺得有些麻木的鈍痛。
看來,回到京城之後,自己懶了些,功夫像是退步了一點兒。
「武術的精髓,只在一個『恆』字!一日荒廢,便是百日倒退!萬萬不能存有懶惰之心!」
師父的話在,在鄧長年頭腦中響了起來。
「噗通」
「啪!」
「啊!」
鄧長年站在那裏,任憑細雪落在他的頭上臉上。
「鄧長年!你瘋了!」那一片紅色的衣裙居然還站立着,但卻比剛才離他遠了些。
再沒有感覺到有人欺近,鄧長年抬起頭。看着驚恐萬分眼神惡毒閃爍的鄧心月,咧開嘴,沖她笑的十分開心。
那一日,鄧家在場的兩位公子。鄧長霖和鄧長孺,以及一位小姐,鄧心眉,被「瘋了」的鄧長年打下了水。
剩下的三位小姐好歹聰明亦或是膽小一些,躲着鄧長年很遠。這才得以倖免。
「骨肉相殘!那是他的兄弟姐妹!他怎麼就能狠得下心!」
「鄧家怎麼會養出這樣的東西!果然是賤人賤種!」
「給我打!往死里打!我們鄧家,沒有這種黑心腸的賤種!」
心心疼愛的孫子孫女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一向嬌弱的鄧心眉發起高燒卻只喊冷,大夫都不敢斷定她到底能不能醒!鄧老太太暴怒,指着鄧長年,身子直哆嗦。
被那個老太太指着大罵的時候,自己那會兒是怎麼想的呢?鄧長年站在窗前,努力回想地回想。
對了,那時候,他記得很清楚。本來他還準備認錯的,畢竟他們罵他幾句雖然讓他心痛憤怒,但卻怎麼也要不了他的命;而他將他們丟到了初春下雪的湖水裏,雖然那時候他們離岸很近,湖水不深船家也會很努力地救人……但他們一個個嬌生慣養的,即便是救的及時,冰冷的湖水也很有可能要了他們的命!
所以,自己在回府的路上進行了反省,覺得自己反擊太過,的確是錯了……他準備認錯的。
是的。他原本準備認錯認罰的。
但那會兒,他站在那裏,抬起頭,看着站在石階之上的那個老太太。那原本還算白皙紅潤的面頰此時全部扭曲起來,像是山上那些死掉的老樹表層的那些黑皮;她從來都梳的一絲不苟的頭髮此時卻炸開來,亂蓬蓬的像是山上那些將欲腐朽的茅草;她的下巴尖銳雙唇只剩下了兩層薄薄的皮,吐出來的話,卻像是淬了毒的箭!
她真的想要將他打死!
若非是她老了揮不動板子,她肯定樂意將他親自打死。體會那種痛快吧!
但他為什麼要死呢?
他還不想死。
他活的多不容易啊,小時候為了治病,他受了那麼多的非人折磨!這好不容易健康起來,能快活地過活了,他怎麼會想死!
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