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明白張珏的思路。
簡單來說,張珏水戰打不過劉整,想引誘劉整進入關中來打。
丟掉合陽大營幹系太大,林子作為李瑕的心腹,實在是有些不知能不能信得過張珏。偏李瑕確實說的是由張珏全權指揮。
他也只能聽令行事,同時派快馬往武關通稟李瑕。
軍情司探馬行進飛快,換馬不換人,兩日即過藍田、商州,至武關。
但武關的情景卻是叫他們有些吃驚。
「什麼?郡王還未回師?」
從武關城樓上向南望去,隱隱還能望到有蒙軍的旗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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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地圖上,「武關」二字被人用毛筆圈了一下。
隨後,又圈了「延安府」與「鞏昌府」這兩個地名。
「關中可以打,但得是四面齊攻。史帥攻打武關、楊大淵攻延安府、阿術元帥攻鞏昌,我們來攻宋軍合陽大營,如此一來則關中必克。」
趕到吳王渡來為劉整傳遞情報的正是解州世侯儀叔安,已將各路的消息匯總過來。
「史帥已與宋軍在南陽交鋒,待擊敗宋軍,即攻打武關;我們已經派人通知楊大淵從孟門津渡河,一個月內,必定攻到延安府;而隴西路遠,聯絡還需時日,但阿術元帥自能把握戰機。」
「好!」劉整道:「那便等武關情報送來,我等即可殺入關中。」
「為何還要等武關情報?」
「萬一關中猶有宋軍精銳,我等孤軍深入,卻無援兵,容易給了敵手各個攻破之機。」
「錯了。」
儀叔安斷言了一句,指着地圖,已開始滔滔不絕。
「李瑕確實是想要各個擊破,故而,他不惜親領騎兵,吸引河洛兵力至鄧州,與呂文煥合擊董文用所部兵馬。
史帥正是識破了他這個目的,寧可暫時不攻李璮,只好先支援董文用。正是為了挫敗李瑕各個擊破的戰略。
李瑕卻是決心要殲滅河洛兵馬,預料到史帥會去支援,遂讓張珏領關中主力出武關。如今南陽正在大戰,我們該及早攻關中,為史帥牽制敵兵。
否則,才是給了宋軍先擊破史帥所部的機會啊!」
儀叔安說得確實像是很有道理,堂中諸將聽了,已是紛紛點頭不已。
劉整沉默了一會,道:「但,如果李瑕這『各個擊破』的戰略,不是為了先殲滅河洛兵馬,而是以疑兵之計,先殲滅我,又如何是好?須知,史帥、董將軍於南陽作戰,並無覆滅之危。而我一旦出兵,乃是敵境作戰。」
「劉帥已攻下夏陽渡,猶以為是疑兵之計?」儀叔安擲地有聲,又道:「李瑕、張珏就在南陽,如何有假?!」
「我沒有『以為』什麼,是否疑兵,我並非斷言。然為將者,未慮勝,先慮敗,故可百戰不殆,時機未至,何必急於擅入敵境……」
儀叔安大怒,叱道:「劉整!你對大蒙古國到底有幾分忠心?!」
相比之下,阿合馬待劉整就客氣得多,從來都是和顏悅色地請教軍務。
但,儀叔安此時表明的,又何嘗不是阿合馬的態度?
否則,難道還要阿合馬親自過來,再次和顏悅色地請教一番?
這道理儀叔安懂,所以敢對劉整如此大發雷霆。
而劉整雖於兵事上才華橫溢,卻偏偏不懂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已拍案怒喝道:「儀叔安!仗是我打的,不需要你這縮着腦袋躲在後方的廢物聒噪!」
「好!」
儀叔安抬手一指,道:「萬一李瑕與張珏擊敗史帥,只看你這反覆無常之輩擔不擔得起這等大罪!」
……
次日,阿合馬又遣人給劉整送來了軍需。
作為大蒙古國「成都府路都元帥」,劉整並無實際的地盤養兵,確實只能仰仗阿合馬。
也必須是要打仗,劉整才能擴軍,才能有前程地位,才配與阿合馬分潤利益。
因此,當被問起與儀叔安之間的過節,劉整擺擺手表示無妨。
他這輩子走到哪裏都容易惹得同僚嫉妒,也是習以為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