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6章 不孝子
屋中幾個史家兄弟都是披麻戴孝,爭吵起來如同是在分家產一般。
但這比爭家產要嚴重得多。
史樟抬手一指史棣、史杞身上的孝服,語氣里除了憤怒又多了一份悲痛。
「都還未除孝,都還未除孝……你們就要違背父親的遺志。我父弱冠從軍,年未三十已為大將,自太祖、太宗、睿宗、憲宗、今上,五朝元臣,忠名冠世。他前腳才走,你們後腳就要背棄大元?!」
史杞低頭不去與史樟爭,心中暗想道:「四五十年間就換了這麼多大汗,可見禮法不足以治天下。」
這道理,他也是近來才知道的,被人罵了就拿出來用一下,倒不是對此有什麼鑽研,因此不敢拿出來與史樟爭辯。
從忠、孝、禮、義各個方面罵過了兄弟們,史樟再次問道:「說,史杠人呢?」
「我們真沒見到他。至於我們方才那些牢騷話,不過是聽幕府的一些文客說的罷了。」
史樟半信半疑,待問不出更多了,向外走去。
走到院中,他又轉身四處掃了一眼,仿佛是史槓正藏在哪個黑暗的角落之中一般,讓他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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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書房之後,史樟又請來了王惲,表示自己並沒有找到史槓。
王惲亦十分訝異,捻須沉吟道:「怎會如此?既已有人看到史槓潛回城中,不在史杞處,又能藏身何地?」
「是啊,他與史杞感情最好,且有人看到他往那邊過去了,竟是不在。此事真是怪了。」
「二郎已控制住他的妻兒了?」
「嗯。」史樟嘆道:「若能找到他,我會向陛下懇請,饒他一條性命。」
話雖如此說,從他眼神中卻可以看出他對此事十分在意。
也許一切都與幾年前的一樁舊事有關……他曾被李瑕綁走,藏在豬圈當中,引為平生奇恥大辱。
這種心理上的記恨,再加上忽必烈的恩遇,使他堅決不願投降李瑕。
他不能讓史槓說服族中人投降。
王惲將史樟的神色看在眼裏,拍了拍膝蓋,安慰道:「二郎不必太過憂慮。史槓若回來了,乃為李瑕當說客。相較於其人在何處,更須在意的反而是士民對大元的信心。信心強,任史槓說破了天,亦無人理會。反之,哪怕他未歸,亦有人叛投。」
史樟道:「先生所言甚是。」
「這信心,又分為兩種。」王惲道:「一關乎於戰事,二關乎於漢法。」
「近來總有人說,大元戰事不利,又說燕王病逝了,陛下將要棄漢法。」
王惲擺了擺手,道:「先敗後勝乃兵家常有之事,便說前些年宋軍甚至一度攻至滄州。須知之前幾場敗仗,並非是唐軍強。而是大元陷於內鬥,無瑕他顧。慢慢能扳回來的。至於漢法……」
這才是他真正要說的,語氣凝重了幾分。
「方才我與王狀元公詳談過了,陛下沒有放棄漢法,私下裏允諾了諸公,將立燕王之子為皇太孫。」
「真的?」
「噓。」王惲道:「此事還寥有人知,二郎自知即可。依舊是那句話,不必太過憂慮。」
「謝先生寬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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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王惲夢到了史天澤。
待到次日醒來,已是中秋佳節,他回想着昨夜的夢,以及史天澤過去對他的庇護與知遇之恩,提筆寫下了一首《滿江紅》以表緬懷。
「雷動雲橫,驚飆鶩。北城西下,人共駭。赤丸夜語,電光飛射。將領未承諸葛令,橐鞬已在汾陽胯。笑書生、思握玉鱗符,從公駕……」
待到這日晚些時候,王鄂看到王惲這首詞,想到與史天澤的過往情誼,老淚縱橫,於是也揮毫寫下了一首詩。
王鄂不愧是金國最後一個狀元公,相比而言,其詩縱筆豪放,又有沉痛悲憤之情,讓史家不少子弟都看哭了。
「萬國鞭笞走帝庭,堂堂爭識漢孤卿。」
「元勛高出麒麟上,曠度初無智勇聲。」
「儷景去翻髯影駕,柱天留在笏端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