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以何老娘大半輩子的強幹刁鑽,竟隱隱有干不過何子衿的兆頭。何老娘只得感嘆,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強了。
當然,何老娘沒這麼好的文學修養,更不懂什麼後浪前浪的。她就是覺着何子衿忒鬼精鬼精啦,如果不是何子衿還有些遺傳兒子的爛好心,何老娘覺着,這丫頭的成長進度還是頗為可喜的。
何子衿的成長進度,非但何老娘覺着可喜,便是薛先生亦覺可喜。在陳家執教,雖有豐厚束休可拿,但這活兒實在乾的不大順手,倒不是說陳家幾個姑娘不好。陳大妞姐妹幾個,資質只算帶中等,好在學習都挺認真,而且,幾人聽薛先生意見,琴棋書畫四樣,不必樣樣皆精,人的精力有限,只找一樣自己最有興趣的,專攻一樣最容易出彩不說,以後也可拿出來博個才名啥的。
甭嫌薛先生這話勢利,薛先生早便道,「這是大實話。琴棋書畫的確可以怡情養性,慢慢浸染出一個人的韻味兒。但,世間少有人極於琴棋書畫的。姑娘們年紀漸長,以後是要跟着長輩們出去走動的。或是姑娘們自己辦個花會、詩會,這方面都要懂一點的。不然,如何出去交際。只是,琴棋書畫說到底也只是小道。除非有絕世天分,否則,想在這上面出頭,難矣。」
陳二妞於瑤琴上頗為用功,她又是個心性高傲的,聞言問,「先生,什麼才叫絕世天分」
薛先生笑,「二姑娘只要想一想,這千百年來有哪個琴師能青史留名的」
薛先生是講過史的,陳二妞也知道幾個,道,「太子長琴。」
薛先生一笑,搖頭,「此乃神仙,不算凡人。」
陳二妞道,「俞伯牙。」
薛先生點頭,「伯牙制高山流水,千古名曲。」
陳二妞史學的尋常,再想竟想不出來了,陳大妞道,「易水畔擊築荊軻高歌的高漸離算不算」
薛先生笑,「築也是樂器。」
陳大妞又道,「竹林七賢,嵇康。」
薛先生道,「嵇康,著有琴賦聲無哀樂論,作有風入松,相傳孤館遇神亦為嵇康所作。作有長清、短清、長側、短側四首琴曲,被稱作「嵇氏四弄」,與蔡邕的「蔡氏五弄」合稱「九弄」。有廣陵散,乃為絕響。」
陳大妞沒再說,她也琢磨過來薛先生的意思,道,「這些人,不是神仙,便是大學問家。」便是小小少女尚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面對這些史上巨匠,也不禁迷茫的。
薛先生微微一笑,「你們隨我學習這許久,該有的基礎皆有了,不敢說有什麼大學問,但在你們擅長的地方,起碼比起其他同齡閨閣小姐不會太差。」見陳家三姐妹臉色微變,似乎並不服氣薛先生的話,薛先生卻是笑容不變,「你們都隨長輩去過州府,也見識過州府的繁華。我這話或者不中聽,但你們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蓉城在你們眼裏已是錦繡之地,如果你們去過帝都,便不會這般想了。同樣的道理,在碧水縣,能強於你們的閨秀不超過一掌之數。可是在州府,略有些見識的人家都會令家中女孩識字,那些世族大家閨秀,身下來身邊就跟着教養嬤嬤的。她們的教育,肯定優於你們,比你們強是正常的事,何必不喜呢」
「便是她們,再往大處看看,比之公府侯門如何再有,公府侯門較之皇室宗親又如何」薛先生笑,「二妞剛剛問我什麼才稱得上絕世天分皇室宗親、公豪門,世族書宦,巨賈大富,這些,只是門第,與天分無關。要我說,什麼才算天分伯牙苦學琴技,做高山流水不足為奇,子期不過一樵夫,聽伯牙操琴。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鍾子期聽後讚嘆說,巍巍乎若泰山。伯牙鼓琴,志在流水,鍾子期也聽出其意,贊道,湯湯乎若流水。這便是天分。子期沒學過一日的琴,卻能解琴意。這便是絕世天分了。」
陳家姐妹都聽傻了。
何子衿自覺是沒啥天分的人,不過,她理解能力好,她道,「我在書上看,說大鳳王朝時,鳳武皇帝初登基,西蠻大汗率百萬兵馬破西寧關長驅直入,圍困帝都城。當時鳳武皇帝親臨城牆指揮衛都之戰。戰事汲汲可危之際,武皇帝親擂戰鼓助陣,將士因此士氣大作,悍不畏死,由此護衛帝都城兩月未損分毫,直至援兵到來。此鼓曲,便是傳世帝王曲的由來了。」
第71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