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泥這會兒很生氣,乃至憤怒。
從小到大,在北涼王府那個華貴的鳥籠中,從來沒有什麼東西,是真正屬於她的。
這次離開陵州城,在這座不屬於北涼王府的山上,由自己親手種下的菜, 搭建起來的菜園子,卻完全屬於她自己。
即便是徐鳳年,未經她允許,也不能踏入菜園子一步,更別提摘取瓜果蔬菜。
可此刻卻有個莫名其妙,女扮男裝的妖艷賤貨, 毫不在意的一腳踏入菜園子, 踩在她的菜地里, 將幾株青菜踩扁。
此人衣裳華美,神態倨傲,手上玩轉着兩顆夜明珠,用下巴看着蹲在地上的姜泥,問道:「徐鳳年呢?」
在院子裏,還站着四名勁裝佩刀的武士,另有一名面白無須,頭髮花白,體形富態的老者,站在四名武士之前。
姜泥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目光死死盯着被她踩在腳下的青菜。
男裝打扮的女子垂首一看,頓時明白過來,若無其事的再度抬腳,上前半步, 將更多青菜踩在腳下。
做完這件事, 她才接着道:「問你話呢!徐鳳年兩兄弟在哪?」
姜泥雙眼立時充血, 緩緩抬起頭看向對方的臉,眼中的恨意幾成實質。
男裝女子臉上浮起一抹不屑之意, 轉頭看向手下那群武士, 語帶嘲諷的道:「這下人難道聽不懂官話?」
在她轉頭時,姜泥霍然起身,大步上前,雙手按在對方肩上,將她推出菜園範圍,口中憤怒的道:「別踩我的菜。」
「大膽……」那面白無須的老者見狀一聲怒喝,便要上前動手。
「等等。」被姜泥推出菜園子的男裝女子,喝止了老者,漠然看着姜泥問道:「為什麼推我?」
姜泥凝視着她,冷冷道:「你踩壞了我的菜。」
男裝女子寒聲道:「你就為了這些菜推我?」
姜泥怒聲道:「這是我的。」
面白無須的老者喝道:「不識抬舉,讓老奴來教訓她。」
男裝女子看着姜泥,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蔑視,「打個丫鬟也不算本事,我給你個機會,現在認錯。」
姜泥不為所動,咬牙道:「是你先踩進來的。」
她話音一落,男裝女子便淡然道:「把這菜園子給我毀了。」
「是。」
老者應了一聲,手一揮, 四名武士便如狼似虎的衝上前, 將以竹竿搭成的黃瓜架踹倒, 籬笆全部拆毀,地里的菜盡數踩扁。
菜園子糟蹋完,最後甚至把整座棚子都給弄塌下來。
姜泥只是默默看着這一幕,沒有鬧也沒有叫,更沒有去阻止,因為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
短短十數息間,她用心侍弄半個多月的菜園子,就此毀於一旦。
四名武士回到老者身後,老者對男裝女子抱拳躬身道:「都辦好了。」
男裝女子毫不在意,只是依舊盯着姜泥,道:「認錯。」
姜泥木然的轉身,走到菜園子旁蹲了下來。
男裝女子戲謔的道:「要哭?眼淚可沒用。」
姜泥站起身來,走回她面前,手一揚,一把泥土便狠狠扔到她身上,有些甚至順着衣襟落進了她懷裏。
「眼淚沒用這種事,我早就知道。」
「放肆。」
「啪」
男裝女子揚手一耳光便甩在姜泥臉上,姜泥沒有任何遲疑,抬手便要打回去。
可惜她剛剛揚手,便被老者一把抓住小臂,往前一送,踉蹌着退了幾步。
一直表現得風輕雲淡,泰然自若的男裝女子終於怒了,冷喝道:「你還想還手?給我掌嘴,打到認錯為止。」
「是,上。」
老者手一揮,一名武士便要上前動手。
「嗡」
便在此時,空氣中一聲嗡鳴,一把華麗的長刀從天而降,斜斜插到姜泥身前的地上。
眾人轉頭看去,便見一着白衣,一着青衫,一個腰間挎着刀鞘,一個手中提着長劍,同樣英俊瀟灑的年輕公子,並肩自院門外走了進來。
老者對男裝女子道:「那穿白衣的就是徐鳳年,着青衫的沒見過。」
男裝女子看着徐鳳年,陰沉的臉色緩和不少,緩聲道:「這位想必就是北涼世子了。」
徐鳳年和李飛卻都沒有看她一眼,徑直與她擦肩而過,走到姜泥身前。
男裝女子臉色一變,重新陰沉下來,冷哼道:「果然是粗鄙之徒,不識禮數。」
「疼嗎?」徐鳳年凝望着姜泥,柔聲問道。
姜泥冷冷道:「不疼。」
「受欺負了?」
姜泥臉上並無委屈之色,她看着徐鳳年傲然道:「她踩我菜,我就推她,她毀我菜園子,我就扔她一身泥。」
「除了這一巴掌,我都還了,我才沒輸她。」
李飛嘆了口氣,道:「這不還是輸了一巴掌嗎?老黃說得對啊!學武不吃虧,學武不上當,不會武功,連自己的菜園子都護不住。」
姜泥一雙小手驟然握緊,徐鳳年默默轉身,從地上拔出自己的刀。
李飛則是對姜泥問道:「這菜園子,誰動的手?」
姜泥撇過頭,道:「不用你管。」
她自然知道李飛想幹什麼,如此反應,倒也不是什麼不知所謂的倔強。
只是她看出這夥人來歷不凡,不想李飛為她惹麻煩。
有些麻煩徐鳳年惹得,他卻惹不得,而有些麻煩他惹得,徐鳳年惹不得。
她無法精準的判斷哪些麻煩李飛惹得,便乾脆一點都別惹。
可李飛顯然不認為,這是什麼麻煩。
他轉回身看向老者和四名武士,態度和氣的問道:「能問問,是誰拆了菜園子嗎?」
四名武士互相對視一眼,齊齊上前一步,其中一人道:「我們拆的,你待如何?」
李飛搖搖頭,溫言細語的道:「不如何,我這人出了名的以德服人,以理服人。」
姜泥臉色一變,急道:「李飛……」
「鏘」
她剛剛開口,李飛的手便已伸向劍柄,眾人只聽到一聲兵器出鞘聲,天地之間似乎猛然亮了一瞬。
不過只是一瞬而已,眾人定睛看去,李飛的手依舊握着劍柄,並無拔劍出鞘的跡象。
老者與四名武士互相打量一番,沒有任何異樣,一個個滿頭霧水,不明所以。
徐鳳年看向李飛,疑惑的